桥下碎石上,少女抱膝坐在上面。
纤细的肩膀轻颤,素淡的衣裳衬得她越发单薄可怜。
他沉默片刻,终是走上前,从袖中递出一方雪帕。
“……”话到唇边终无言。
少女缓缓抬头,落泪的双眸映入他的视线。
水洗过的明珠也不过是这般潋滟。
细嫩的脸庞满是委屈,额角涌着未曾干涸的血。
她垂眼望见帕子上的“出尘”字样,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口袋。
薛晟低声道:“被雁歌拾了。”恰好他要奉命去瞧林氏,顺路带给她。
话落,有些可笑自己为何要向她解释。
不过是个下人。
且是那林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下人。
顾倾接过帕子,掩住眸子擦了眼泪。她站起身,垂头小声地喊了声“爷”。
薛晟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低声道:“你受了伤。”
顾倾扯开嘴角苦笑了下,“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嘴硬说着这样的话,眼泪还是忍不住一颗颗滚落。
细嫩白皙的面容是最纯净的一株芍药,风雨侵袭令它染了尘世的污痕。
顾倾擦去嘴角晶莹的泪,低垂着头,鸦羽似的睫毛轻轻覆住满眼的委屈伤心。
她犹在粉饰太平,“爷不要误会奶奶,是奴婢不好,惹恼了奶奶。”
额角的伤明晃晃的在眼前,细腻柔软的肌理被硬生生破开,张扬着狰狞的伤口。
薛晟尚未理清思绪。
掌心已经先他一步,轻轻覆住女孩染血的额角。
“难道你,便不痛么?”
第9章
痛,自是极痛的。
可比起心中那道陈旧不可触碰的伤,这点痛又算什么?
她仰起脸,在云层深浓的雾霭下轻牵唇角,对他笑说:“不痛的。”
“奴婢轻如草芥,跌跤摔打只是寻常。”她双眸被他宽阔的袖子遮住,玉洁的面容轻颤。
温暖的掌心轻覆住染血的伤痕,修长指尖擦过张裂的创口,她分明痛,却咬住朱唇不肯轻嘶一声,浑身剧烈颤动,分明怕,却又忍着恐惧不躲不动。
薛晟无法解释此刻,心底微微泛起的涩意是什么。
少女闭上眼,抖着声音轻道:“爷,奴婢不值得……”
薛晟缓缓收回手臂,广袖下秀美妍丽的面容一寸寸烙进眼底。
一粒两粒,晶莹冰凉的雪絮骤然飘起。
鸦羽似的睫毛上落了一点轻雪,羽睫颤动间,幻灭如烟。
只遗留微润的水痕,混进潼潼秋水般温静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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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阁。
残灯冷焰只影对案。
案上泥炉中温着滚热的汤水。
咕嘟喧闹的水沸声中,薛晟闭眼仰靠枕上,窗外静肃的落雪中隐约飘附一抹浅淡清香。
脑海中有那么一双眼睛,澄澈净透,洁不染尘。
它来得幽寂无声,却早有迹可循。
只是此时的薛晟尚未意识到,惯来深沉平静的心湖中,突然泛起的燥意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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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病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林氏清晨对镜理妆,瞥见身后额上敷着白纱的顾倾。
“……”想说句什么,一贯的骄傲却令她无法开口。
顾倾为她梳好发髻,透过铜镜注意到她的神色,嘴角牵起,笑得明朗温和,“奶奶不必牵挂,奴婢头上早好了。”丝毫未曾介怀的模样。
林氏不语,赏她个“谁问你了”的别扭白眼。顾倾也不生气,含笑又替她匀面扫胭脂。
门前,忍冬抱着布帛迟疑不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