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则说殿下是天人,天上下来的,有神祇护着,景星照着,必定平安无虞。

他们就这样简短地说了几句话,透着一些很做作的客气和亲人,直至内侍将他们引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今日没有穿道袍,也没有穿金红色的衣服。

她换了一件绿罗裙,浅绿的裙子配碧绿的褙子,头上有两根象牙簪,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柔和,甚至像是一个闲坐等待老友的女娘。

她说:“两浙那边送来了些海物,都是装在瓮中,用海水浸着运过来的,瘦是瘦了些,可还很鲜,请二位帅臣吃个新鲜。”

姚诚就笑道:“劳烦殿下惦念,臣不过是西北边陲的粗人,平日里粗茶淡饭就是,岂不糟蹋了这些时鲜!”

折可求比姚诚看起来更戒备些,他不知道心里想什么,过一会儿只说:“殿下常年清修,却为臣二人破了例,心中怎么受得起。”

一边说着,一边就上菜了。

今天果然是吃海鲜,不知道怎么送过来的,反正不是京城里常吃的腌货。

“姚折二将门为大宋守了百年的疆土,怎么受不得?”她说,“我只可惜平日里琐事太多,不能时时向二位请教军略。”

姚诚就说:“殿下唐城一战,威声震天下!臣见了那夏人使者,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多喘一声,臣心中比吃螃蟹都熨帖!”

她轻轻地看向折可求,折可求立刻也说道:“以殿下之姿,古之名将不能比拟,臣等何敢称一个‘教’字?”

她就笑了,“卿言凿凿,只是眼神却不由衷。”

折可求吃了一惊,“殿下?”

“你一直瞧着那虾,是做什么?”

这个瘦长脸的中年武将就叹了一口气:“殿下,臣只是叹它,好一对螯足,在海中也可称一声霸王,一旦离了海,送到京城,便成了桌上的菜。”

她说:“那你想回去吗?”

桌上一霎时就没声音了。

她说:“姚公,这是我多想么?分明是折卿想家了吧?”

姚诚立刻就说:“他家在府州确有好大家业,元日思乡之心忽起,也倒正常,哈哈,哈哈!”

折可求就偷偷去看了姚诚一眼。

她伸手指着那只大虾,“卸了它的壳。”

两个武将不知道世界的西边有一柄剑,专悬在人头上,又或是再跨个大洋,楼上还有一只皮靴,指不定什么时候掉下来。

可他们吃这顿饭就很胆战心惊,他们来时已经很胆战心惊。

曲端得势了!曲端要咬人了!

寻常人可以收买,曲端是条疯狗,谁也给不起他的价钱!

尤其曲端思路迥异于常人,他这人自诩清高,别人逼迫他干了几件脏事,他是一定要记恨到死的那当着长公主的面覆灭了种家的精锐,这事儿他们仨一起做下的,长公主瞧着又不是个温柔而健忘的人,他们仨里就要推出一个替罪羊来。

不错,如果曲端是这个思路,他在往上走的同时,还要将这件事彻底推给他们俩其中之一,或者是他们两家,那完全是顺理成章的。

这可就坑人了,生死局!

两个人原本应该结盟的,他们在京城里相安无事,就应该合力给曲端搞下去。

可现在长公主盯着折可求,姚诚缩了不说,还偷偷在后背踩了一脚!

不错,这事儿有一个背锅的也就够了,决定权在长公主手里,那凭什么不是折可求呢?

折可求就有点发毛,他看着那只虾被拆卸,心里算计了一会儿,说:“殿下,臣听闻忻州未复,不知太原府守军可报之过缘由。”

她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缘由?太原府今岁能守住石岭关,不叫金人南下,我已是不敢奢求了。”

折可求就连忙说道:“王禀徐徽言等人可有奏报?”

这时候小内侍已经将那只虾剥好,切成小块,放在折可求盘子里。

晶莹剔透的虾肉,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