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有很多苦衷,兄嫂又生了孩子,可原来的家业不曾整治起来,弟弟还在长身体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衣服补丁叠着补丁,苦死啦!

一家子都很苦,她娘哭着说:“儿呀,娘没颜面叫你继续在那院子里熬,娘对不住你,娘的心哪,疼死了!”

疼是已经要疼死了,她背着这样的罪,她早该死去,可她不能死,她还有一家子要养,她不仅偷了女儿赎身的钱,还要催着这个女儿继续拿钱哪!

她当了两年的私娼,听过这话后,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是这个命了,她就趁着附近有个乡绅听说她的美名,请她过去陪客,偷偷地逃了出来。

这姑娘进了宣徽院,卖身契也到了宣徽院,可她并不是那些色艺双全的官伎,她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诗词歌舞一概是不通的,唯一熟悉的是家里那个纸活铺子。

契丹妇人们就瞅她有点不大顺眼,毕竟大家先入为主,觉得这姑娘既然不能当演员,那肯定是来抢后勤岗的,可后勤已经被香象奴这些嫂子们给占了。

不过梁宣徽听说后,就说:“或许还真有个事做,不用抢你们的。”

姑娘束着手,听这位女官说道:“咱们要搭台子,请京城里的匠人来,要花费许多钱就不说了,等过了端午,我是想要出京的,你要是能做得台景,省去咱们许多麻烦。”

上元节时的台景好是好,但那是京城樊楼上元节,人人都在大洒币,造景根本不计开销,现在梁夫人手里拿着殿下给她的预算,就必须精打细算,况且将来要是剧团巡游,造景一定是要经济实惠又轻便易拆卸的,只有这样,才能真当成个教化工具,而不是长公主的心血来潮。

神霄宫倒是也有不少道士精通这个,可这些道士都有别的用途,要么在军中,要么送去金国,要么就南下不一定去什么地方。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这姑娘听了就连忙说:“金山银山我也做过,纸船纸马我也扎过。”

梁宣徽说:“要精细些的,不能吓人!”

姑娘说:“贵人放心就是!”

这姑娘就开始对着剧本里的造景描写画起了图,起早贪黑,甚至还要四处哀求小姊妹帮她问一问易安居士,某几句文绉绉到底是怎么个画面?

宣徽院不在艮岳内,而是在城外金明池附近买下了一个大院子,李清照听说了,就近跑过去给她补过课,有几个精明的契丹嫂子也跟着听,虽然听不太懂,但嫂子们认为听到就是赚到。

嫂子们说:“这小女娘进来时,浑然是半个死人,以为她这么没日没夜地熬个几宿,撑不住自然就要躺下了,谁想到她还越干越精神!你瞧瞧,拢共那五个歌伎没她一人吃的饭多!熬着熬着,那脸还红扑扑起来了!”

等教完了道具组,这两位女官也私下闲聊过几句。

这姑娘的身价并不贵,甚至贵不过牛肉没错,朝廷是禁杀耕牛的,可别说有钱人,就是汴京的小民也想尝尝牛肉,既然大家都想吃,那就一定有人卖,长公主围追堵截,牛肉价格就涨些,算下来比她更贵呢!因此买一个回宣徽院当道具组,梁夫人觉得还挺赚的。

李清照说:“只是救不尽。”

梁夫人就沉默一会儿,又说:“殿下为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已是煞费苦心,我不能再央她做这样费心费力的事。”

李清照就笑了:“况且麻烦也不尽哪!”

这宣徽院里拢共只救了一个私娼,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麻烦可言,到得十几日上,梁夫人从艮岳回来时,就见到有两个小女道在院子里团团转。

她们说:“阿姊可算回来了!”

“有什么事么?”

“有哪!今日有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来寻她女儿,就是那个张怜奴!话里话外都有些个意思,问咱们这是不是拐子,咱们这的姑娘,去不去陪酒,明面上不去,私下里去不去呢?不去的话吃什么?又问贵人们赏不赏银钱,说得怜奴又哭了半日,妇人听我们咬死了身契已经留在这里,只有你梁宣徽才能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