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上很小心,但仍然杀了两个人,才侥幸来到了种冽的门外。
好在种冽的门口没有人,也没有灯火。
他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种冽就站在黑夜里,着铁甲,配长剑。李世辅看不到他的脸,可他们之间太熟悉,他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要来杀我么?”
“我不曾想要杀你,”李世辅说,“我要救你出来。”
“我领了大金的官,为都勃极烈效力,你反要我弃明投暗,重回南朝?”他冷酷地笑了一声,“我念旧情,饶你一命,你当感激涕零,滚出蔚城才是!”
“我来之前已经交代过副将,要他替我领兵,”李世辅说,“你当初如何在太行山中救我出去的,我今日就要如何救你出去。”
种冽就不说话了。
屋外有明月洒落,投进屋中,照得到种冽的铁甲,种冽的轮廓,却照不到他的脸。
“我往这里来,这一路没有守卫”
“我支开了他们。”种冽说。
李世辅又一次短促地收声了。
他们俩都不是愚笨的人,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明白。
可是越不说明,李世辅的心就越疼。
“你现在走,还能活命,”种冽说,“你为什么还不走?”
李世辅的心像是叫许多只手揪着,拽着,他说:“十五郎,殿下这一仗,有把握大破东路军。”
这屋子里又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李世辅依旧看不到种冽的表情,可他听到了旧日伙伴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仍然冷硬得像石头,像冰,可里面透着一丝颤音。
他说:“大宋难道不收复燕云了吗?”
李世辅的热泪就落了下去,种冽自黑暗里走出来,递给他一个帛袋。
“带上它,赶紧走,”他说,“李大郎,你当我死了就是。”
兄弟!兄弟!
李世辅还想说些什么,说些他自己都不过脑的胡言乱语,说他们过去的那些事,唉!种冽已经走远了,他也如此,他们都不是弱冠的少年郎了!
过了半宿,女真仆役从下厨取了些饭食回来时,很意外地发现他们的主人就坐在堂屋里,不曾点灯。
这个冷峻的武将就坐在那里,像一块燃烧过的木炭,只剩下一点两点的光。
天快亮了,他就这么坐了一夜。
蜜蜂小狗慢慢从他的梦境里醒过来。
他的梦可惨了,他在梦里被女真人拳打脚踢,一脚又一脚往他头上踹,踹得他头晕,很想吐。
他就在梦里吐出来了。
吐完了,他想抬起手抹抹嘴,他没有什么力气,可他这么一想,就有一块洁净的手帕到了他嘴边,替他擦擦嘴。
接着就是妈妈的声音:“起来漱漱口,否则叫嘴里的脏东西呛到了!”
怎么妈妈也陷入敌营了吗?!蜜蜂小狗吓得就睁眼了!
还好!妈妈不在敌营,可妈妈也不在身边,同袍端了一碗水,正要递给他。
他昏头涨脑地坐起来,接过水,过一会儿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被俘虏了,他做梦时有人照顾他,怎么醒来还有人照顾他?
安国长公主走过来对他说:“你醒啦?”
蜜蜂小狗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吐了一地的脏东西。
长公主又说:“你怎么哭了?”
哎呀哎呀,有什么好哭的!还没长大似的!
蜜蜂小狗漱口之后又躺下了,他看到帐篷里到处都是伤兵,每一个都被包扎过了,但有人躺在帘门口,就露出了很嫌弃的神色:
“你吐了好几次了!大冷的天,还得掀帐篷通风!”
“是我花钱赎的你!”
“是岳将军!”
“岳将军精穷一个,他肯定是借的钱!我还他就是!”
“殿下在这里,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