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军阵,静悄悄的一片,直到这一大团的韩世忠裹着灰尘滚滚而来,岳飞眯了眯他的眼睛,问身边的副将。
副将计算过弩矢的距离后,报了一个数。
岳飞说:“放!”
这一大团正在奔跑的人听到弩矢飞过头顶的声音,身边的副将解元就说:“现在放箭,人家跑一跑也就躲开了!”
韩世忠说:“不一定!”
又过了片刻,就听到后面有扑通扑通的声音,解元向后一看就很惊奇:“怎么落马了!”
骑兵都是老练的,战马也是上好的,怎么就反应迟钝,躲不开弩矢呢?
这一大团带着浓烟滚滚,外加上敲锣的,舞旗的,破口大骂金人祖宗的,那真是从完颜阿骨打的祖父母开始一个也不落下,要先讲一讲完颜阿骨打的祖父是个没气性的玩意儿,再讲一讲祖母在外面找野男人的正义性,等骂到他们也不认得的完颜劾里钵时,总算到了岳飞面前。
韩世忠说:“别骂了!”
岳飞的军阵,静悄悄的,没什么响动。
河北流贼,都在岳飞的旗帜下目不斜视,一个也不多看这群人一眼,戎装整齐,军阵肃穆得像是所有人都是岳飞一人的化身。
韩世忠就探头探脑了一阵,又伸手拍拍岳飞的甲。
“还是鹏举的甲好,”他说,“我要是穿了这个甲,还能再砍五十个金狗的脑袋!”
岳飞说:“良臣兄,金人的马疲了,是你的功劳。”
韩世忠说:“嘿!鹏举这样谦逊,怪不得殿下器重你,这是你的功劳呀!”
那些战马不是疲了,是叫宋军围住后,几天得不到干净的草料和清洁的水。
沼泽里作战,看着硬邦邦的地,打井是很艰难的,想喝水就只好去湖边,那湖上的冰已经被宋军的震天雷,外加上金军的骑兵齐心合力给砸开了,可湖水却不见得立刻就能喝。
湖里旧的尸骨已经很多,新的又下去不少,不煮开,怎么喝?
可冰天雪地的,哪来那么多干柴呢?
就算有干柴,煮的水够士兵喝已经是极限,哪来那么多干净的凉白开用来饮马?
长公主给岳飞的重弩,没出色到能把拒马河改名为索姆河的地步,它只是比普通的弩矢更重,射得更远,金军意识到这一点时,战马却没有了足够逃离战场的体力。
没有了战马,女真人也不过是重甲步兵而已,他们有血战到底的勇气,可他们依旧是凡人。
完颜阇母注视着这片战场,他看到了宋军的西军,还有一些前来援助的河北义军都陷入了苦战,他看到他的军队在不同的小战场上仍然是能够占优的。
可他的心里一点喜悦也没有。
战场已经渐渐分开了,出大泽的路就在他眼前,那路的尽头是一片丘陵高地,岳飞的军阵在射杀了一批金军骑兵后又静下来了。
一动也不动,连声音也没有,只有风吹过旗帜,传来猎猎的响。
岳飞就在旗帜下等着他。
【作者有话说】
补,补上了一章,现在我不是纯粹的小狗了!
519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岳飞的战术风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变化。
他初时是个骑兵,后来升了小军官,再然后蒿菜种的好,得了长公主的青眼,领了一营的民兵,因为作战勇猛,奋不顾身,立了几次功,这就节节高升了在外人眼里,大抵如此。
因此大家说他好,西军出身将门世家的,包括曲端,多少有点瞧不上他。
也不是真瞧不起,勇士人人都敬重,可叫帅臣们看来,匹夫之勇毕竟是匹夫之勇,比如说韩世忠,不读书,典型的匹夫之勇,能领着几个营的兄弟一起吃空饷,咋咋呼呼地冲锋陷阵,在战场上的表现自然是很亮眼的,也能打几个硬仗。
可他能率领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宋军主力打这个决定国运的仗吗?
他担得起这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