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兵不能归乡与妻子倾诉衷肠,少年人也不能迎娶自己心上的姑娘,他们都不能生儿育女。
新的女真人就更少了。
自然他们还能凑出足够的官吏来,可是没有足够的女真勇士,光有女真官吏,有什么用?谁会服从你?
大金要从这种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是需要时间的。
当他们回过神时,他们就会对西朝廷的完颜粘罕有更多的猜忌。
完颜阇母已经逃回去了,定州距离金国的边境并不远,逃过拒马河,完颜阇母就算安全了。
但他从惊弓之鸟中恢复过来,他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狂怒,他一定要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地攻讦完颜粘罕,要是完颜粘罕就在他面前,他甚至恨不得用铁一般的双手亲手掐住对方的脖颈,然后用牙齿撕下对方的血肉。
他会这么想。但赵鹿鸣觉得,秦桧大概是不在乎的。
作为完颜阿骨打的异母弟,完颜阇母即使战败也不会被处死,可他也无法再在朝堂上发出有力量的声音就算他真的能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完颜粘罕手中的,是整个大金最精锐的军队,现在东路军受到重创,完颜粘罕几乎有了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
难道完颜粘罕会什么都不做?
这些想法在赵鹿鸣的脑子里转啊转。
她应该迅速整理自己的思路,她甚至可以升帐,要求所有的将领和谋士为她评估,她有没有追击北上,收复燕山的实力。
可她的思绪是迟钝的。
四面八方都是欢呼声,而她下马,弯腰。
周围的声音就短暂地停滞了一瞬,这些众星捧月簇拥着她,保护着她的人都在看着她。
天很冷,她想要握住一把泥土,可这里的地是冻住的,她不得不用双手去刨。
有人吃惊,甚至是慌乱地询问她在做什么,他们说这地不曾受过人血,它冻得厉害,殿下,殿下,莫伤了手啊!
她说,它现在受过人血了。
她捧着那捧土,泥土与雪块上沾染着一点两点她指尖的血。
“苍天不曾负我。”
她说这话,原是很平静的,她应该平静,甚至欣悦,她精心谋划这场战争,从头到尾,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中,多么顺遂!哎呀呀,若她是天生的帝王,若她合该走过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她岂不是每一仗都该惊心动魄,要到沧海横流,才显出她光耀天下!
可她捧着那捧泥土,对她身边的人说,对苍天说,对她已经快要记不起模样的故人们说。
她说:“我也不曾负了苍天,我不曾负了我的故人,不曾负了将士们,更不曾负了这捧土!”
她还该再说些,她是个多么能言善辩的人,对父兄,对朝臣,对麾下的将士还有神霄派的信徒,她多么能言善辩!
可是现在她站在定州的土地上,她站在距离金国不到二百里的定州的土地上,她多一句话也说不出。
有人忽然就低低地抽泣起来。
“殿下,殿下,”尽忠跪在地上,抽泣道,“奴婢们都看着,大宋的列祖列宗都看着,天下万民都看着殿下的功绩!”
她不知道谁是第一个跪下的人。
可她就这样站在河北雪原上,手里握着定州的泥土,泣不成声。
这意味着,从定州往北的广袤大地上,每一户农人都能守在灶火旁,守着他的妻儿老小。
风雪再急,撼不动他的泥屋。
她保护了河北。
她终于保住了河北!
战场还在打扫,不断有人被杀死,不断有人被俘虏,还有些身份不同寻常的人来到了她的面前。
比如说萧洪宁。
这人长得没有萧高六那么英俊,可他的确是有一种魅力在的。
他的五官很端正,身材也很挺拔,一看就让人生出亲近的心,她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那种“面善”的人。
萧洪宁走上来了,韩世忠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