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华夏,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要向北面缴岁贡,称子侄,订檀渊之盟,甚至数度被蛮夷侵略者兵临城下。
看看城下,看看你这正在饱受蹂·躏的国土,看看你被拉走殉葬,在烈火中惨呼的姊妹!
你凭什么说你的文化是有力量的?
凭金军退去后,三千里散落在路边,被野兽啃食的书生尸骨,凭断壁残垣下染血的《千字文》吗?
你没有力量!
在蛮夷面前,文明不堪一击!华夏不堪一击!否则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凭什么发生?!
凭什么?!
书生们不会说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可他们也有眼睛,他们也看得到城外满目的疮痍,他们也看得到潦倒街头的儒生西京陷落,儒生们说,西京有多少宝藏,那些写在纸上,本该传到京城,甚至留给后世的宝藏,那其中一定有些是名不副实的,可大家可以坐下来,一起辩一辩,那辩论的结果也是宝贵的果实吧?
金军的马蹄踏过,什么都没了。
女真人说:你们真好笑,你们的文明也很好笑,自然它很漂亮,可它除了漂亮,什么用都没有哇。
他们是走了,可声音一直留在京城的附近,一次又一次回响,一次又一次像细密的针,扎在读书人的心里。
有人就会忍不住想,或许咱们宋人确实孱弱,读书也没什么用,到底无以成军,只能忍气吞声,岁岁年年向禽兽屈膝俯首,换一个太平。
咱们的朝廷,咱们的王朝,也是如此吧?
可是那露布突然飞马就过去了。
不在王城下,不在三千里山河,就在边境上!
我大宋竟然击退了强敌!
摧枯拉朽!扬眉吐气!
书生们就趴在至圣先师的神像前哭。
他们说,先师,先师!是我们对不住先师,是我们不能将天地万物之理传播天下,是我们令先师蒙羞!但从此之后就不会啦!我大宋!我大宋!
前面的有人还听得清楚,后面就听不清了,都是一些“呜呜呜”和“呜呜呜呜呜呜”吧。
书生们想得有点多,但删减点差不多就是京城上下的想法:你凭什么说大宋是中心之国?
今日能击退强敌,终于才有了扫清沉疴,昂然立于天地之间的畅快!
今日才有了“大邦大国之民”的自豪感!
不说那些废话了!快打酒!快打酒来!
京城刚开始各个酒家都兴高采烈,大肆招揽酒客,店内招揽客人的漂亮女娘和清秀小伙子自然要跑出来,可小二也各个站在门口卖力吆喝,一定要赚到这笔钱,成为风口上起飞的猪。
后来酒就不太够喝了,毕竟京城不是真定,真定的百姓发疯,不过是普通发疯,前线大军有任务,大部分青壮都不在城内,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在发疯。京城可没什么劳役,外地还有数不尽的青壮在往京城涌,在这里找活干呢!
这一下就是满街发疯了。
大家要喝酒,要唱歌,要跳舞,要边喝边唱边跳,要醉倒路边,要爬起来继续抓着人再来一轮。
权知开封府事吴敏是个很谨慎的,说这可不太好,要不咱们就宵禁吧?
他这一提议,主战派和主和派的相公们就一起喷他:好不容易这一场大捷,差不多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遭,这不让百姓们乐乐,你什么居心啊?你和殿下有仇嘛?我跟你说太学生也在外面发疯呢,你下令宵禁了,陈东冲过来揪你胡子!
吴敏就看李纲,希望他清醒一点。
李纲还没有清醒过来。
吴敏就只好叹气走了,出门之后就去了办公室,将皇城司的军巡铺的头子全都教过来了。
发钱!
他说:“今天夜里,你们千万须得打起精神来!殿下回来要是见了街道都烧得秃毛鸡似的,咱们脸上有什么光彩!”
果然等入夜,大家就跟上元节似的还在外面乱晃,除了少数一些文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