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忠就抹眼泪,“怎么不打紧?殿下别说有一丁点儿的闪失必不会有的,老天也不容!可夜里遭这一遍的罪,奴婢这心都要疼死了,这些个没心肝的,仗着城池没破!”
王善说:“尽忠!”
这话殿下自己心里说说也就罢了,这城里还有人家的宗庙呢!
阻止过尽忠,王善又问:“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应该没有,”她说,“就是汤面做得太淡了,其实今晚那个羊肉味道就很淡,这是爹爹的口味,多亏了爹爹呀。”
爹爹是个富贵人,又有了岁数,吃东西早就不爱重油重盐的,他是一心只要吃食物的原味,既要新鲜可口,又要淡雅精致,因此所有在宫中仰其鼻息生存的人,都被训练出来了。
宫中的厨子也被他训练出来了,不管平时各人回家吃得多放纵,宫宴一定是清淡的。
这就很难下毒。
北宋对毒药是管理很严的,围追堵截,无论是制作毒药贩卖毒药还是准备下毒的人,举报有重奖,抓到就砍头。
这就导致了毒药这种商品想流行,很不容易,也没有那么多的从业人员,那就不容易从中卷出高手。
泛泛的投毒者只能找到比较普通的毒药,而普通的毒药有两种,一种是味道普通,毒性也普通,需要超大剂量或者坚持不懈长期投毒才能干掉目标;另一种是毒性剧烈,但味道也不普通,不是傻子基本都能尝出其中的异常。
前者不用说了,汴京百姓也能背出几个相生相克的食材搭配,后者如钩吻和马钱子,吃一口食客就要掀桌砸店,因此偶尔被皇室拿出来掺在酒里赏人时,还必须搭配几个禁卫军,才能叫倒霉蛋自愿把那壶酒喝了。
其中最具性价比的是砒霜,毒性剧烈,味道还不那么剧烈,尤其经济实惠,民间都很爱用这东西,但目前的科学技术还不能给砒霜提纯去除硫化物,因此银子一碰就发黑。
宫里吃东西,筷子总是银的,有时候连杯盏碗碟也都是银的,这就导致要是有什么人想用砒霜杀人,那也得配合禁卫军一起服用。
因此就算有人给她下毒了,她没尝出味道,那剂量一定也是不够的。
三更过了,她几天车马劳顿,有点困了。
但大家有点不想让她睡觉,她看出来了。
她说:“不至于不至于。”
还有个特别不会说话的王穿云问:“殿下要是有三长两短,咱们该找谁报仇!”
佩兰推了王穿云一下。
赵鹿鸣说:“你们说我该找谁报仇?”
大家都不吭声,李世辅说:“若官家当真残害手足姊妹,以桀、纣有过之而无不及,暴虐无道,不足为人君。”
她说:“说得好,这就是一个标准武将该说的话,等明天你们再问问萧高六。”
说完之后她就去睡觉了,留下还是有点不安的大家,继续在艮岳守岁。
好在第二天她照旧起床了,第二天是元旦。
长公主一切都挺好,就是揪着头发,坐在床帐里骂了几句。
“谁放的鞭炮!谁放的鞭炮!”
佩兰说:“殿下,今日元旦呀!”
“我知道,”她说,“可为什么这么响?我才睡多一会儿啊?还以为有人把超时代兵器做出来了!”
这个元旦,全城都很高兴,宫中要赐宴,百姓们一来要忙自己家的祭祀,二来要准备一顿丰盛的酒饭,三来有人走在大街上,大家想围观看热闹,四来家里的活太多,那出门放鞭炮就是一个很好的摸鱼理由。
各路使者都坐着马车,但侍卫是骑着马的,侍卫们的模样不同,有些人高鼻深目,有些人髡发披头,有些人踩着尖尖的靴子。
百姓们原来看他们,心里是有些嘀咕和戒备的,毕竟蛮夷们都很能征善战,大宋的贼配军嘴里说打得过,也不知道到底打不打得过。
现在大家看他们就笑眯眯了,因为知道真的打得过,因此除了笑眯眯,还要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