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端的心便也随之飘荡了起来。
如今的支摘窗上糊起了亮堂堂的彩篱纸,恰好能映出庭院里那株芭蕉树被夜风摧压得弯下枝叶后无力堪折的娇弱模样。
荒唐一夜。
苏荷愫非但是没有寻到沈清端身上的伤痕,还将也自己赔了进去。
好在她晨起时比沈清端早醒了一刻钟。
便趁着沈清端还未醒转时往他胸膛处探去, 恰见上头有几处狰狞的伤疤, 从左胸膛开合到腰部,触目惊心的如同一丈长的白足虫。
苏荷愫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伤痕, 却又怕弄疼了他,心里抽痛得厉害,竟不知不觉地落下了泪。
雨点般的泪珠砸在了沈清端的臂膀上,微微凉凉的触感使得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间似是瞧见了正在抽噎不止的苏荷愫。
他一下子便没了睡意, 正想问她发生了何事, 撑起身子后却瞧见了自己敞开的衣襟, 以及他竭力掩饰的伤痕。
既是瞒不下去。
沈清端也只有老实交代:“头几日赈灾时我罚了几个闹事的流民, 后来不知怎得惹上了好几窝土匪, 个个冲着我的命来, 幸而江南知府带着增援赶到, 否则便是我有那些死士也撑不了多久。”
他这话虽说的轻描淡写, 可苏荷愫仍是吓得噤了声, 泫在眼眶中的泪珠滚落而下。
“江南知府是黎王的人, 所以黎王妃也算是向你卖了个好。贺成让相识之人给我送了些金疮药和活血散来。”沈清端替苏荷愫拭了泪,柔声说道。
他动作愈小意温柔,苏荷愫心里愈发酸涩难忍,哽咽着说道:“怎么……怎么好端端地就惹了那些土匪?”
“这道伤痕虽然瞧着吓人的很儿,可却是一点也不疼。”沈清端如此说道。
苏荷愫哪里不知晓他是在故意安慰自己,当即便抹了抹泪,说道:“那我们倒是欠了黎王的人情,该想个法子还了才是。”
沈清端笑而不语,将苏荷愫揽在怀里好生劝哄了一番后才起了身。
奶娘将软软抱到了正屋,沈清端逗弄一番女儿后才起身去了外书房。
小五已是机灵地焚好了香,也研好了墨。笑意盈盈地立在书房檐下,候着沈清端的大驾。
沈清端瞥了他一眼,黑眸里沁出几分讶色,他问:“缺钱使了?”
不然小五今日怎么会这么殷勤?
小五摇摇头,面容上浮着些不自然的羞红之色,他道:“有件事想求大爷。”
沈清端携着他一并走进了外书房,极稀罕地问了一声:“你五岁时便开始伺候我,倒是头一回这么扭捏。不拘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就是了。”
小五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从五岁时便开始伺候爷,当年被王妃派去金陵贺寿才逃过一劫,侥幸活了这么些年,再没有想过能与大爷您团聚……”
这些话却是勾起了沈清端心中的愁思,那些刻意掩藏的往事翻涌而上,使得他的神色不由得肃穆了几分。
他问:“到底是为了何事,你直说就是了。”
小五这才飞快地扫了沈清端一眼,羞答答地说道:“我瞧上了大奶奶房里的绿韵,想托大爷您替我说一说。”
话音甫落。
沈清端久久无言,盯着小五瞧了许久后,才长吁了一口气:“分明是件喜事,缘何弄得这样吓人?”
连他也不自觉地心绪低沉了起来。
小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而后才说道:“我是怕大爷您不愿意。”
沈清端白了他一眼,恰值明侦帝放了他十日休沐,他在书房里略坐了坐后,便回了正屋,与苏荷愫说起了此事。
他道:“小五爱慕绿韵已久,托我来跟她提亲呢。”
说这话时绿韵正在摆放梨花桌上的茶具,闻言便红着脸退了出去,任凭苏荷愫怎么唤她都不理。
苏荷愫只好朝着沈清端尴尬一笑道:“她害羞,一会儿我再好好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