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能够走进去。如果你不懂透视法,就无法画出真实的空间感。“一点不留神,栏杆也歪了,柱子也塌了,门窗也斜了,阶矶也离了缝,甚至于桌子挤到墙里头去,花盆放在窗帘上,岂不倒成了一张笑‘话’儿?”

“第三件,安插人物,也要有疏密,有高低。衣褶裙带,手指足步,最是要紧的;下笔不细,不是肿了手,就是跏了脚,染脸撕发倒是小事。”手脚是最难画的,如果没有受过解剖学的训练,很容易画着画着,那个脚就瘸了,那个手指就肿起来了。“染脸”是说,在画工笔画的时候,人物脸上粉粉的感觉不是从正面染的,而是从背面敷的。粉从纸背透出来,那个感觉刚刚好,不然脸就会显得太白,不真实。你们看张大千的画,正面是看不出来的,但如果把画送到裱画店去“揭裱”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人脸的皮肤颜色是上在后面,不是染在正面的。“撕发”是说,画中的头发看上去是一团黑,可是在光线下有一丝一缕的感觉。它是用比较淡的墨染过以后,再用浓墨一根一根去撕出头发来,特别是鬓角的部分。如果有机会你们到台北“故宫”看古画的时候,你用放大镜去看,你会看到黑色是不同层次的。所以“染脸撕发”,都是一种技法。

然后宝钗就说了:“依我想,竟难的很。如今一年的假也太多,一月也太少,竟给他半年的假,再派宝兄弟帮着他。”为什么要宝玉帮她?因为惜春是那么小的女孩子,画这么大一幅画,能力是不够的。“为的是有不知道的,或难安插的,好叫宝兄弟拿出去问问那几个会画的相公。”宝玉听了就很高兴,说:“这极好。詹子亮的工致楼台就极好,程日兴的美人是绝技,如今就问他们去。”宝钗说:“我说你是无事忙,说了一声,你就要问去。也等着商议定了再去。如今且说拿什么画?”就是先商量好用什么纸来画。

宝玉就说:“家里有薛涛纸,又大又托墨。”我们之前介绍过薛涛,她是唐朝的一个女孩子,后来成了名妓。她将春天落下的桃花瓣,泡在井水里,做出一种桃花色的纸,叫“薛涛笺”。宝玉不太懂,说这个纸又大又托墨。宝钗冷笑说:“我就说你不中用!那薛涛纸写字、画写意儿,或是会山水的画南宋山水,最托墨,禁得皴染。若拿来画这画,又不托色,又难烘染,画也不好,纸也可惜。”你看宝钗就比他们懂得物质的东西,她说那种纸不能用来画工笔,画工笔的纸一定要矾过。“上矾”也是一种技术。就是用胶矾水浸刷生纸生绢,让它们变得吸水适度,这里是有特别技巧的。我们现在大概胶彩画的系统都要上矾的东西。

画国画的人就知道,生纸跟熟纸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没有上过矾的叫生纸,写书法或画画的时候,墨一上去就会渗开,因为它追求的是墨韵。熟纸则是矾过的纸,上过矾以后墨就不会被吸收,不会产生毛细现象,就可以在纸上慢慢地皴跟染,凡是草虫画、仕女画、界画都是用熟纸。“烘”跟“染”意思不一样,“烘”是从后面去染的。这一段里面还有一个关于中国画历史的细节,那就是南宋山水画。因为绘画发展到南宋的时候,特别追求注重皴染的写意风格,所以才开始大量地用纸,之前很多都是用矾过的绢来画的。

宝钗又说:“我教你一个法子。原先盖这园子,就有一张细致图样,虽是匠人描的,那地步、方向是不错的。你和太太要了出来,也比着那纸大小,和凤丫头要块重绢。”“重绢”是什么?大家可能知道,台北“故宫博物院”中三张最有名的画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郭熙的《早春图》,还有李唐的《万壑松风图》,都不是画在纸上,而是画在绢上的。大家下次去台北“故宫”,可以注意一下这三幅画,中间都有一道缝。为什么?因为画的宽度是当时纺织机的两倍,比如当时的纺织机大概最多织三尺,可是他要画六尺的画,就必须把两块绢拼起来。年代久了,中间就有缝出现了,所以现在很多人判断是不是真的宋画,要看中间那一条缝。注意一下,绢画跟纸画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很少有人用绢画画。“重绢”就是两层很密的绢,所以它不容易吸水,比较紧。宝钗建议叫外面的相公把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