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莞蒙上长长的头纱,眼前的世界登时隔着一层雾白的朦胧。
她推门出去,看到等在外面西装革履的蒋珲。
蒋莞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走过去果断挽住他的手臂,笑了笑:“走吧。”
没有必要在快乐的日子里给自己找不痛快这是做人的基础,更何况她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彩排的时候都这么挽过一次了。
反倒是蒋珲对于这种多年比较亲近的行为有些笨拙的僵硬,显然是很不适应。
虽然是父女,但亲情这种东西也是需要缘分的,并不是有血缘关系就可以。
作为公安局长,蒋珲的业务能力无可挑剔,但他显然是不懂,也没学会怎么和自家孩子亲近的这项技能。
哪怕是送女儿出嫁这种场合,他的叮嘱也是僵硬且官方的。
那得到的自然是同样敷衍的回应。
蒋莞弯了弯嘴唇:“我知道,您不用说什么。”
这个客客气气的‘您’,隐约像是蜜蜂的针戳了蒋珲的心尖一下,不那么疼,但不适感确实是存在的。
若是换做平日里,蒋珲大概会不满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强硬的教训回去。
但许是因为这天是婚礼的日子,太特殊,到处都是白纱和鲜花的模样都洗涤了一些他身上的戾气,破天荒的,蒋珲说了一句他平时不会说的话
“如果你爷爷奶奶还在,能看到你嫁人就好了,他们最心疼你。”
蒋莞揽着他手臂的手一僵。
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高跟鞋踩过一片洒着鲜花花瓣的草地,她耳朵里是父亲絮絮低语的声音:“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个一直埋怨我和你妈……”
“确实,很抱歉。”
蒋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抱歉’这两个字。
可是……
“没必要的。”蒋莞垂下眼睛,看着倒映在草地上自己的影子:“您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错。”
蒋珲:“我和你妈……”
“我每隔两年都会去爷爷奶奶的墓园祭奠,从来没碰见过你们。”蒋莞轻轻道:“如果你们去了,那就是和我没缘分,总是碰不到。”
蒋辉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上了一样又涩又疼,哑口无言。
“但更大可能性是,你们还是那么忙。”蒋莞笑了声:“忙到没有空去怀念爷爷奶奶,更不会去祭拜他们。”
她在父母面前笑过很多次,嘲弄的讥讽的,故意耀武扬威的,但这是第一次非常平和的,就是纯粹的微笑。
态度是,全然的不在乎。
蒋珲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不免有些苦涩。
扯了扯唇,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意识到蒋莞早就不是那个让他们头疼的,充满愤懑的叛逆小姑娘,而是成长的非常独立,通透……所以也确实没必要在她面前粉饰太平了。
蒋珲胸口微微起伏了下,勉强平静下来,然后公事公办的挽住女儿的手把她送到贺闻朝身边。
贺闻朝注意到蒋莞藏在白纱后的眼眶有微微的红,但显然不是因为蒋珲在旁边例行公事一般说的那些场面话。
他把人接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蒋莞没有回答,摇了摇头,半晌后才说:“你当我是太激动了吧……可以大庭广众和你在这儿宣誓。”
贺闻朝信她个鬼。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笑了笑:“那你好好听司仪在说什么啊。”
蒋莞咬了下唇瓣,和他牵在一起的小手轻轻挠他手心。
随后她很认真地听着司仪口中讲述的那些宣誓词[注],然后跟着一句一句,发自内心的复述
“愿未来的日子里,我们相濡以沫,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将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爱他,忠于他,一起携手走过每个春夏秋冬,白头到老。”
贺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