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的理解会让母亲感动,却没想到母亲居然彻底冷了神色,狠厉斥责:“跪下!”

“黎儿,你是不是以为你做得很好?”毕竟是她亲手一点点教起来的孩子,陆文黎的掩饰在她眼中简直无从遁形。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对长辈不恭不顺,对同辈无友慈之心,自己去跪祠堂反省吧。”

母亲的反应完全出乎陆文黎的意料,他没有辩解,顺从地领罚。

但没人知道,他只是将自己对纪家人的怨恨深深藏在了心底。这次不再仅仅因为和母亲同仇敌忾了,而是他终于发现了,在母亲心里,他的分量竟然还比不过纪家人。

否则母亲不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可是为什么?他难道不是母亲最亲近的人吗?他才是那个愿意为了母亲付出一切的人,为什么会比不过负心的定国公、贪婪索取的小姨和素未谋面的表兄呢?

为什么?

陆文黎彻底嫉恨上了那家人。

他本以为要等到他入场科考,才能亲自去京城和他那位小表兄纪衡一较高低,却没想到变故发生的如此之突然。

母亲被族老抓起来了,有人指控她毒杀父亲。

他不知道母亲要面临怎样的判决,只想尽办法将母亲偷偷救了出来,杏姨留了下来,替代母亲拖住族人,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逃往。

他们连细软都来不及收拾,连夜逃往京城,去投奔陆文黎暗中恨了好多年的小姨一家。

不知道是这么多年吊着的那口气松掉了,还是母亲被族人折磨过的病弱身体经不住逃亡的颠沛流离,在距离京城还有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母亲终于撑不住了。

她送了唯一的一封信去往京城,用尽了两人身上最后的银钱。

陆文黎问母亲,如果没人来接怎么办。

他忘不了,那时形容枯槁的母亲第一次对他露出了慈霭的笑,但那笑又不像是对着他的。

母亲的目光不实,好像在透过十几年的时光,看从前的谁一样,“黎儿,你小姨一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母亲您不是恨他们吗?”他再也忍不住,愤怒地质问。

母亲居然没生气,只是平静地回答:“黎儿,这是我斩不断的血脉亲缘,他们是亏欠了我,我对此有怨,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再对不起我,甚至一直在帮我。你可知道你读的典籍是哪里来的?都是我妹妹千辛万苦收集过来的。你父亲没有正业,仅靠族里那点分银,哪里够我们维持舒适的生活?也都是我妹妹寄来银钱维持着的。在你父亲死后,她又一直劝我回京。”

陆文黎愣住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们敌意这么大,但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不欠你的。”母亲这样告诫他。

-可是已经晚了,母亲。

他对纪家人的厌恶,已经刻进血液里了。

他恨纪家人,实际上恨的是自己的母亲,恨她最爱的不是自己。

他想要做母亲最爱的孩子。

因为他没有感受过成为谁最爱的幸福,他渴求这样的感觉,渴求到魔怔了。

母亲的劝诫消解不了他的心魔。

但母亲的话是有力量的,他听进去了,也想努力改正自己的心态。

直到他素未谋面的表哥身骑白马,驰骋而来。

他终于见到了那位从前没怎么听说过的小表哥

纪衡。

一位只一眼,就能看见他恣意俊朗气质的如玉少年。

一瞬间,就将风尘仆仆的陆文黎衬成了路边的狗尾巴草。

纪衡对他的碾压是全方位的,不仅是他皎如冷月的气质,还有母亲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就露出的惊喜和慈爱。

见了纪衡后,母亲就像了却了遗愿般,永远闭上了双眼。

陆文黎浑浑噩噩地跟在纪衡身后,看那比他大不了几个月的少年有条不紊、妥善处理了母亲的后事,带着他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