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就不用说了，带着纯然的恶意来赴约。

好有趣的一场家宴，几乎是他这十年参加过的最有趣的宴会了。

陆文黎以众人的心口不一为下酒菜，喝得好不痛快。

只可惜他这嫂嫂不胜酒力，被劝了几口酒，竟然就地趴倒，让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的纪衡顺势下了逐客令。

纪衡带着崔梦云离席后，崔梦缘显然很不满意，若不是他尚且在场，只怕要骂出声了。

对方眼里写满的野心让陆文黎有了灵感。

……

陈仲斯在朝堂上指控崔老尚书事成为推动他计划行进的重要一环，他以此为饵，通过密信联系上了崔梦缘，用她梦寐以求的纪夫人身份，不费吹灰之力，斩获一个纪府的内应。

他许可崔梦缘，只需要她收集纪府和纪衡的资料，他就帮对方谋划到纪夫人之位。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崔梦缘在他的指点下，成功让崔梦云看到了几次极其关键的“私会”，人为在她和纪衡之间制造了裂痕。

在陆文黎的计划中，只要撬动了崔梦云，就能让崔梦缘尝到甜头，进而继续兴致勃勃地做他的内应。

一切都在陆文黎的掌控之下。

只可惜崔梦缘能收集到的东西终究有限，没办法给到他推倒纪衡的重要线索。

在某一次和崔梦缘会面后，发现事情确实进入到一个僵局中的陆文黎颇感苦恼，在返程的时候竟然又偶遇了崔梦云。

这样的缘分，就连他都有些感慨了。

他看见对方被两个学子为难的场景。

陆文黎挺身而出，呵斥了那两个学子，没想到反被讨伐。

区区学子的声讨，神思闪动间，他就有无数反制的办法，却没想到，那个他一直都觉得柔弱的女人竟然牢牢护在了他身前。

像那日在王府后院维护她居心叵测的嫡姐一样，维护另一个居心叵测的他。

这样坚定的维护是让陆文黎停下思考的唯一原因。

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地选择他，为他而战。

从来没有。

不管对谁来说，他都不是第一顺位的保护对象，也不是第一选择。

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纪衡不在这里。但此时此刻，他不愿去想这个前提，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感受身前的女子为他挺身而出的温暖。

他的心从来都是冰冷坚硬的，但在这一刻，他神异地感受到胸口有无法忽视的暖流潺潺而过，不多，却也不可忽视。

被人守护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说不出，但是心中竟然闪过对利用、伤害崔梦云的浅浅愧疚。

他明明很贪恋此刻的感觉，却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感觉自己不配，不配被这样坚定地选择。

***

陆文黎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崔梦云的消息，正巧此时陈仲斯接到了陛下的密旨，去捉拿崔广达回京。

陆文黎主动请缨，拿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回京的时候，他居然又见到了想要刻意忘记的倩影。

崔梦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见崔梦云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发现他，按理来说，他不想再和她有什么关联，应该直接避让的。

可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主动开口叫住了崔梦云，还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当得知对方和纪衡和离了的时候，难以置信的欣喜彻底席卷了他整颗心。

但很快，他就陷落进了巨大的不安中。

他在恐惧。

如果有一天，对方知道了他做过的一切，知道了他扭曲的心思，还会像从前那样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前，为他抵抗所有恶意吗？

不会的，没有人会去维护一个黑暗里的爬虫，只会一脚踩死他。

即便是听到对方已经知道他是真正的救命恩人，也没有将他从这样低落痛苦的情绪中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