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峫透过车窗看了外头一眼,“强龙不压地头蛇。”

太子如今监国,代行天子权,的确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可谁都清楚,在地方上,真正说话有用的,还是地方官员,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再去见荆门关守将的时候,他便一口咬定苏棠在行军路上就跑了,太子若是想要人,只能另想他法。

守将果然没再强求,哪怕看见了苏棠的马车都没有上前搜查。

先前的圣旨他不得不传,可也不想因为一道圣旨,就将秦峫得罪、

荆门关是第二道防线,若是前面受不住,他们就要倒大霉,更确切的说,前面只要守不周全,不小心放进来几支流窜的敌军,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们承受不起秦峫的小鞋,哪怕这种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他们也不敢冒险。

队伍顺利出了关,等将城墙落在身后的时候,苏棠还有些不敢置信,竟然就这么出来了。

“想什么呢?”

秦峫驱马凑过来,苏棠忍不住惊叹:“他竟然真的没再拦我们……这不算欺君吗?”

秦峫咧嘴笑了笑:“算,但没人敢去告状,就算告了,皇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我如何。”

他虽然说得轻松简单,可苏棠还是听出了一点极浅淡的狂妄。

这是在京里的秦峫从来不会露出来的样子,一出关他好像就有些变了。

苏棠不能说这幅样子不好,但是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起来,她也清楚,眼下没人动秦峫,是因为边境需要他,可万一哪一天,不需要了呢?

她眼底露出忧虑来,秦峫似是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压得极低:“别操心那些了,这仗打不完的。”

苏棠眨了下眼睛,仗怎么会打不完呢?迟早都是要……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露出惊讶来,秦峫遮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我,我此举可不只是为了弄权和自保。”

苏棠摇摇头,她知道秦峫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他在京中也不会什么事都不管,连皇帝暗示他站队太子了,他都装听不懂。

“你知道几年前,大业为什么输的那么惨吗?”

苏棠摇头,从没人和她说这些。

“因为当年镇远侯也曾临危受命,集结残兵,背水一战,他历尽艰险打完了胜仗,本想趁机进谏,扩充兵马,加强国力,可一回京就被夺了帅位,皇上连他的折子都没打开,就信了满朝文官的话,以为只要出现乱象,临时集结兵马就能打赢,那些拼死打赢战争的将土们,没得到任何抚恤奖赏,所以后来的横梁之战才会那般惨烈。”

秦峫眼底露出冷意,却又透着浓浓地唏嘘,“我们无人可用,无粮草可食,可不打就是死,为了能让我们有力气打仗,那些妇孺们将家里最后的粮食都拿了出来,甚至找到的树皮草根都给了我们,还有被褥草席,等我们打完胜仗回来,边城几乎没了活人,他们几乎全都冻死饿死了,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甚至连蔽体的衣裳都没有……”

他话音顿住,片刻后才长长吐了口气:“边城活下来的人,身上都背着同胞的命。”

这大约就是边境和京城最大的不一样,这里的人都是英雄。

“那之后我就吸取了教训,镇远侯私下里也曾找过我,问过我往后如何,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我不能走上他的老路。”

他眼神凌厉起来:“所以,这场战争不会那么快就结束,既然朝中不肯给武将位置,那就逼着他们给,既然皇家看不见兵力的用处,那就逼着他们看。”

苏棠仰起头,将他的手拽了下来,最近秦峫嬉皮笑脸的,她都忘了这个人是大业朝最年轻的三品大员。

他是有鸿鹄之志的。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秦峫低了低头,但苏棠眼疾手快的抵住了他的脸颊,“别乱来……所以你始终不肯站队太子,是因为他的性子和皇上很像……你其实更想肃王登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