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府的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裹着熏香弥漫全屋。
四周窗棂紧闭,仅留一道窄缝透气,阶下的长史已经热得额头沁汗,案桌后的青年却仍裹着厚重貂裘大氅。
他脸色苍白如纸,手背脉络清晰,指尖泛着青灰,似是被冰雪浸透的寒玉。
裴青珩拢了拢大氅,声线清冷:“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
长史抬手擦了擦额角热汗,躬身回禀:“回殿下,典薄司丞已派人传话,所需课程也已送往楚府。”
裴青珩微微颔首,喉咙忽地腾起一股痒意却生生忍住,苍白面颊憋出一丝病态绯色。
他抬手握拳抵唇,哑声道:“今冬酷寒,年后各地灾情恐会频发。”
“你即刻传令下去,命各州府每日呈报雪况,但凡有流民冻毙,粮道受阻之事,务必加急奏报。”
说完,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在唇边染开一抹猩红。
长史诧异一瞬,刚想上前就被裴青珩抬手打断,他抿了手边一口冷茶,目光冷冽:“若有地方官员瞒报,本王,定要他们人头落地。”
“是,殿下。”
待长史退下,门外高公公便遣人进来传话,说务必请祁王进宫一趟。
裴青珩看了陈墨一眼,“可知所为何事?”
陈墨上前附耳低语:“殿下,有人见月莲进了宫,此后再未露面,而后太后便来召您入寿康宫……”
裴青珩眉心微蹙,骤然起身往外走,大氅下摆扫落案上奏折。
“备车吧。”
“殿下!”陈墨急了,两步拦在他面前:“了然大师叮嘱过,服药期间不可受寒。”
“宫中雪道未清干净,轿辇珠帘如何挡得住这凛冽寒气,还请殿下三思。”
裴青珩望向庭院里的皑皑白雪,风一刮,凛冽寒意顺着衣襟钻进,在他颈上浮起鸡皮疙瘩。
他盯着雪地里枯枝上凝结的冰棱,良久才缓缓点头:“言之有理。”
陈墨闻声,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还未松出一口气,便听青年朗声开口:“去取床厚被褥来,本王裹着去。”
“啊?”陈墨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这……这……”
六驾马车刚进午门没跑一会儿,就遇到雪道堵住了去路。
八名轿夫早就抬着轿等候,等人裹着被褥上了轿,才沿红墙宫道缓缓向寿康宫而去。
裴青珩倚在轿中,单手撑额,双眼浅阖,任由两旁的文官老头窃窃私语。
等轿辇转过宫墙一角,其中一名胡子发白的老头才怒斥道:“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啊!”
“这古往今来,也没有哪个王爷还能坐九龙辇,裹着被褥入宫的啊?”
“嘘!”另一老头抬指竖在唇边,压低声音,“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现如今满朝文武,私下都纷纷站队苏家,那老头狼子野心,唯有祁王还能抗衡撑过危局。”
“别说他裹被褥了,他就是头顶个水桶当帽子,咱们也该睁只眼闭只眼...”
轿帘轻晃的‘’咯吱”声渐渐走远,风雪卷着议论声也彻底消散在红墙之外。
*
直到午时,裴青珩才懒洋洋地被人抬进了寿康宫内。
他身上还盖着被褥,朝上首的慈安太后行了个礼,又躺了回去。
慈安也没说什么,只轻声问道:“听说,了然大师为你研制了新药,效果如何?”
裴青珩裹了裹被褥,嗤笑一声,“母后不都看见了吗,更怕冷了。”
慈安太后瞧着阶下那副散漫模样的青年,忍不住道:“珩儿,新岁一过,你今年二十六了吧?”
“不如,趁着这次太子选秀,你也挑个合适的姑娘,祁王府总不能一直空着内宅。”
裴青珩打了个哈欠,语气漫不经心:“没兴趣。”
慈安太后也不生气,理着手腕挂的佛珠,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