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太后面容冷峻,从廊壁后走了出来,身上一袭暗金色凤袍,更显威严凌厉。

她朝楚知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裴青珩离开的方向,一双精明的眸子缩了缩。

方才她将楚知玉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此女子胆大妄为,竟敢顶撞皇子,偏偏裴青珩却似习以为常一般。

这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高公公不敢耽搁,很快从秽斗里翻出了楚知玉的画作,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画纸展开。

上面线条凌乱不堪,实在入不得眼,底下提的几个字体,却颇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这字体出自谁手,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堂堂的一个王爷,连她这个母后都未上心过,却竟对一个女子低声下气讨好,做出如此放低姿态之事。

简直是

“不知所谓!”

慈安语气裹挟着怒意,扔下这句话,转身匆匆回了宫。

高公公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喘。

瞧太后这副模样,估摸着一会儿又该让皇后来侍疾了。

裴青珩从御花园走了出来,大宫道上早就停稳了六驾车。

他走到车辕撩起衣摆,一只脚刚踏上脚蹬,忽地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一双手,正慢慢往他心脏探去。

然后一把揪着他心脏,狠狠用力往外扯!

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掌在车框上,心口的那阵疼痛越来越强烈,似乎要扎穿他的心口。

青年痛苦地闭上眼,掌在车框上的那只手用力抓的“咯吱”响,手背迸出青筋,似在极力忍耐。

不一会儿,他额头就起了细密汗珠,脸色苍白,接着双腿一软,整个人失重地瘫倒在地。

宫道上还覆着白雪,青年半张脸深陷在雪地里,他浅阖双眼,五官俊美,脸色几乎透明得与雪色融为一体。

整个人安静地,透着孱弱的美。

“殿下!”

陈墨一回神就见蜷缩在地,他从未见过裴青珩这般,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殿下,你怎么样了!”

见他没有任何回应,陈墨立马伸指探他鼻息,却见他呼吸微弱,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打冷颤。

陈墨慌了神,难道这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没用了吗?

“殿下,你忍忍,属下立刻带你去找了然大师!”

*

日头渐渐暗了下来。

御花园另一头的宫道上,一名身穿华服的玄衣男子,正步履维艰地向东宫走去。

他身上衣摆鞋袜裹满了泥浆,浓烈的土腥气掩盖了身上的沉香。

裴远舟面容憔悴,往日清润的眸子透着沉沉的无力沧桑,路上遇见向他作揖行礼的官员,他也懒得回应一声。

追风跟在他身后,见他有些沮丧,连忙跟上前宽慰:

“太子殿下今日做得极好!陛下知晓了定会欣慰。”

裴远舟脚步微顿,深深吸了口气,终究未发一言,继续迈步前行。

这些日子,父皇总命他出宫体察民情,他堂堂太子竟要跋涉在泥泞不堪的乡间小道,烂泥裹满绣靴,走路都打滑。

见他不回应,追风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虽说殿下刚与锦心小姐和好了,可论起治国理政,他家殿下,怕是真没这方面的天赋。

今日巡视时,连冬耕农事都不知道,走在田埂上时,还不慎掉进了沟田。

欸!

追风索性闭上嘴,学着他的模样,双肩耷拉,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正无精打采地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清丽唤声:“太子表哥,请留步!”

裴远舟顿住脚步。

他一回头,就见一明艳的少女,手里攥着一幅画卷向他快步跑来。

她额角几缕青丝凌乱,明明穿着普通的宫样秀女襦裙,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灵俏动人。

“太子表哥,我可算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