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怎么话这么多？跟兄长似的啰里啰嗦，快点，梳洗完了本小姐要歇息了。”

“明日还要出去玩呢。”

云香笑嘻嘻应着：“是是是，我的大小姐。”

快速帮她梳洗完毕，云香又取来暖炉烘干了头发，才扶着她上床歇息。

云香吹灭烛火，眼前最后一点光亮也没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关门声轻轻响起，除了留守在外间的侍女，其余丫鬟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周遭渐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沈知秋躺在床上，没片刻便觉脑袋昏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不知不觉又坠入了梦魇。

眼前竟是一片阴森森的乱葬岗，四下里散落着残肢断骸，乌鸦在枯树枝上“呱呱”地叫着，难听极了。

即便在梦里，那股子腐尸的恶臭也直冲鼻腔，熏得几欲作呕。

她像一缕没根的幽魂，轻飘飘地悬在枝头，看着这可怖景象，心头发紧。

不知等了多久，朦胧的树林外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肩上披着的甲胄染着暗红的血，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

少年英挺的脸上布满擦伤，高束的马尾松松垮垮，金冠后头的红绸被风吹得破破烂烂，褪去了鲜艳的色彩。

沈知秋看得心头一颤，揉了揉发沉的脑袋，下意识便叫出那个名字：“谢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知秋正恍惚着，底下的少年像疯魔了一般，毫不在意周遭的污秽，双手不停地在腐尸堆里扒拉着，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与污秽。

沈知秋看得心头火急，连忙飞身下去想拦他。

这腐尸坑里的东西，早就被尸臭浸得腐烂不堪，哪能这样乱碰？

他实在不明白谢昭要找什么，只觉得这场景恶心至极，心里甚至冒出个念头

以后再也不要跟他玩了。

“你别翻了，谢昭！”

沈知秋急得去扯他的胳膊，声音都带了颤，“这里脏得要命，这些尸体都有毒气，你快离开，快离开这儿！”

谢昭却像没听见一样，眉头拧得死紧，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布满了血丝，眼球上仿佛蒙着层猩红的雾。

他嘴角却微微咧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疯魔。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心里眼里只剩下翻找这一件事。

沈知秋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吓得往后飘了飘。

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想去碰他，声音发虚：“谢昭，你……你到底怎么了呀？

“你别翻了，快别翻了……”

“这里是乱葬岗，活人进来都得带着面罩，扔了就得跑，多待一刻儿都怕毒气在这儿。”

“你会撑不住的！”

谢昭跪在地上仿若未闻，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手下动作一刻也没停。

几乎要将整个乱葬岗都翻过来。

周围灰蒙蒙的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谢知终于在一处裹着的破凉席里，翻到了一堆早已腐朽得难辨容貌的尸身躯干，零零碎碎的，其中还露着一块惨白的骸骨。

沈知秋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楚知玉，尸身的皮肉都已腐烂垮掉，烂得不成样子，布满了蛆虫，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谢昭却毫不在意，一把将其紧紧搂在怀里，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啊”

少年从胸腔迸发出的悲痛声，震得林中乌鸦扑棱棱尽数飞起，黑压压一片，遮了半边灰蒙蒙的天。

沈知秋看着他一头高束的黑马尾，一点点变成了雪白，散落在肩头。

她忽觉眼眶一涩，痛苦地摇着头。

好像被压在脑袋深处的无数破碎的片段，隐隐约约要破涌而出。

第167章谢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