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大的傅宝宝就躺在里面,襁褓里塞着出生证明和一张傅守瑜的照片。那时候傅守瑜已经读博士去了,傅母早起晨练,看见安安静静睡得正香甜的孩子,差点没犯心脏病――这孩子,跟她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用验DNA,一看就知道她是傅家人。

“把孩子生下来又不养,跑得远远的又不肯离婚,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傅母恨恨地把抹布当成郭青在水槽边上使劲砸。

傅守瑜没说话,轻轻地抚着母亲的背无声安慰。他当然知道妻子是恨自己的,不然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也不会偷偷生下孩子又送回来。不出现,也不离婚,就是不肯给双方一个痛快的解脱。不能怪她想不开,因为自己确实无法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无法给予她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他毁了她,也毁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他应该为一时的不理智付出代价。

“瑜瑜啊,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宝宝那么小,很需要母爱。你看她想妈妈想得,造孽哟!”一想起可怜的孙女,傅母抬手擦了擦眼角。

“咣当”傅守瑜失手砸了一个盘子,傅母立即噤声,低头继续洗碗,就当作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给儿子造成的伤害已经够深了,傅母心疼之余觉得自己应该负首要责任,自责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继续逼自己的儿子?

傅守瑜年幼失怙,不少人劝年轻貌美的傅母改嫁,傅母回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直到青春不再红颜老去。人人都说她是死心眼儿。二十多年了,记忆中父亲的形象渐渐模糊,而母亲在倔强与坚持中头发一点点花白,背影一点点佝偻,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为几毛钱的差价辗转奔波。想到母亲的辛苦,傅守瑜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哽咽着开口:“妈,都是我不好。这次接您过去,一定让您享福!”

傅母的眼眶也红了,在围裙上擦干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说:“傻孩子,胡说什么,妈什么都不要,妈只想你过得好。”

第五章

小丫头天天晚上缠着爸爸要跟他一块儿睡,小小的软软的身子缩在怀抱里,傅守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喜乐富足。哄女儿睡着,傅守瑜再轻手轻脚地下床,披衣到客厅,陪母亲看电视打毛衣。

女儿和母亲只有他,而曾钊除他之外还有很多选择。

最后一次给父亲上香,摘下挂在客厅里的父亲的遗像,关上门。在即将到来的三十岁,傅守瑜的生活重心发生了彻底地转移。

傅宝宝在楼下门卫室同每一个见到的人道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喊得别提多甜了。有人问她宝宝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儿啊?小丫头无比骄傲地一挺腰板,说爸爸接宝宝去读幼儿园!

老邻居们都羡慕地对傅母说:你真是好福气呀,儿子这么争气,接你去大城市享福啦!

傅母但笑不语,只望着儿子忙碌的单薄背影。

回到学校,把行李放下,傅守瑜带母亲和女儿四处逛,熟悉环境,顺路去附近的大超市添置一些日用品。

订好机票的当天,傅守瑜就已经群发消息广而告之归期,是以接到曾钊的查勤电话他并不觉得稀奇。

傅宝宝站在手推车上,头上扣一顶刚缠着她爸爸给买的水手帽,手舞足蹈假想自己是船长。傅母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拿起三种牙刷仔细比较性价,一时拿不定主意,问儿子哪个好。正要接电话的傅守瑜抓抓头发说都好,最后还是选了最常用的那一款。

平静地接起电话:“曾老师,您好。”

曾钊在电话那头怔了一下,一周多的时间没听见这人的声音了,怎么感觉好像变了?

母亲和女儿同时扭头看,傅守瑜莫名地有些心虚气短:“曾老师?”

曾钊恍惚听见一个清嫩的声音喊“爸爸”,方言口音与傅守瑜如出一辙。

“在哪儿?”

傅守瑜老实乖顺地回答:“在物美。”

曾钊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傅母问儿子:“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