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北近乎怜悯地看着纪宁生:“放下吧,这把刀除了能割破你细嫩的手指,它连你的腕动脉都割不断。”
“你……”纪宁生面若死灰,战栗的瞳孔几乎要从血红的眼眶里脱落出来,“到底想怎么样……”
顾珩北换了个坐姿,侧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肘撑在靠背上抵住自己的脸颊,两条僵硬发麻的腿交叠在一起,另一只自然垂落的手搁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下:“要么你一五一十告诉我,你们兄弟是怎么谋划利用我们俩兄弟,要么,我把你们交给CIA,你们去跟CIA讲故事。”
“顾珩北……”纪宁生终于被逼到了绝境里,他的上下牙关疯狂打战,发出尖利刺耳的咯咯声,“你……你不能这样,小川……从来没有……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没有……利用你……”
顾珩北眸光微闪:“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其实……也不是完全清楚……”
“叮”一声响,纪宁生手中的刀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呼出一口带血的热气,嘶哑的嗓音滚烫而含糊,“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们顾家……不是好人……”
顾珩北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倏然冻住般无法动弹。
纪宁生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冷笑,一声一声,像是尖锐的金属在磨刀石上刮擦:“顾珩北,你就这么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吗?那你听好了……你给我把每个字,都好好听清楚……”
汽车“滴滴”的鸣笛声响起,正在路边捡榛子的沈宁生站起身顺着声源处望去,一辆白色的汽车穿行过林间的道路停在他家房子前。
沈宁生出生在这个远离都市的乡间小村,乡间风景优美典雅如画,最近的城镇距此大约有二十里地,镇上不过几千人口。
整个小镇几乎都依靠旅游业为生,而沈宁生的妈妈沈兰就在当地有名的红枫林景点旁经营别墅租赁。
别墅有两层,黑顶白墙,门前有两条呈“L”字交叉的车道,竖直的车道直通向别墅门口,途中经过一个花池,里面站着个光屁股的小童在尿尿。
横着的车道有几十米,一路通向沈宁生和他妈妈居住的另一栋红墙灰顶的林中小屋。
他们的别墅有很多常客,其中来得最多的是一对和他们同样长着黑头发黑眼睛的夫妇,每次他们过来沈兰都非常高兴,沈宁生管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叫“林妈妈”,而那个高大儒雅的男人则是“韩爸爸”。
沈宁生抱着两颗大大的榛子跑到别墅门口,果然看到妈妈和林妈妈正在拥抱。
早在三天前最后一个游人退房后沈兰就暂停了接待客人,只为了空出别墅让韩氏夫妇住进来。
“小宁过来,让林妈妈抱抱!”林素一眼看到沈宁生,对他招手。
沈宁生像颗小炮|弹一样想冲过去,却在半途被沈兰拦住:“我的小祖宗,你林妈妈现在可禁不得你撞,你乖一点哦!”
“没关系的,这才四个多月,一点还不显。”
林素笑着走过来把沈宁生抱在怀里,然后从长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棒棒糖。
沈宁生拿了棒棒糖,羞怯地把自己采的榛子递给林素,林素开心地接过,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亲了亲,左边和右边都各亲一口:“谢谢!”
然后林素才抽出一张手帕给沈宁生擦脸。
韩氏夫妇在别墅里住了半年多,直到林素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的爸爸亲自接生,沈宁生瑟瑟地站在门外,看着他妈妈一趟一趟来回跑,不停地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后来沈宁生在电视上看到女人生孩子歇斯底里的表演总觉得夸张和不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林妈妈生孩子的时候一声不吭,倒是小孩出来后哭得惊天动地,响亮极了。
男孩出生的那一个月里,大雪都没有停过,沈宁生看着那个孩子从红红丑丑的一个小老鼠慢慢长开,变成漂亮得不得了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