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妈妈声音平淡，眼里带着些疲惫，“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了吃，我去睡了。”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妈妈，在她转身之际掉下几滴泪，妈妈不要我了……她不会原谅我了。

“妈妈晚安。”我哽咽着告别。

对面的女人僵了一下，旋即回头，动了动唇，“把蛋糕吃了吧，要化了。”

“好……”我抬起手背用力地擦眼泪，咸涩却越来越浓，“妈妈辛苦了……”

“别哭了。”妈妈走回来，停留在桌前，动手拆了蛋糕。

我还是止不住地抽泣，换作从前妈妈早就来哄我了，她会拥我入怀，会给我擦眼泪，会用无数亲昵来安抚我，而不是只有这短短三个字。

“已经化了。”妈妈有些可惜，拿着餐刀的手又搁下，“要许个愿吗？”

“要。”

妈妈把蜡烛插上，点火关灯，她的脸明明灭灭，却只是盯着蛋糕。

我双手合上，慢慢闭眼，“我的愿望是……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呼……”

光亮彻底消失，寂静昏暗的夜里只余一轻一重的呼吸。

过了十几秒，妈妈的脚步声响起，我循着黑暗追上去。

啪！

光明重现，我停在妈妈一步之内。

妈妈神情淡漠，“你自己切吧，别吃太多，不好消化。”

啪！

我抬手按掉开关，黑暗重新笼罩，我与妈妈不再有距离。

妈妈呼吸急促起来，手去摸开关却被我扣住，我借着黑暗的掩饰肆无忌惮地贴近妈妈。

“唐果……你要干什么？”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那略显慌乱的声音让我有些愉悦，“不干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妈妈的身体不太柔软，甚至有些硌手，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知她的身形，和以前相比，妈妈变小了，从前的她能把我塞到衣服里，现在却能被我完全罩住了，那个曾经需要我抬头仰望的人现在要踮脚才能够到我。

如果时间是环形的，或许有一天，我可以牵着小小的妈妈行走，我会带她长大，带她重走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带她感受世界感受万物，我会永永远远保护她陪伴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可时间永远在往前走，我会长大，妈妈会变老，我们永远横跨十七年的距离。

这十七年足以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成为独当一面的母亲，我作为她的累赘出生，却在她的庇护下长大，她的羽翼渐衰，我却啃食着她的血肉生长。

如果十八年前的今天……妈妈没有生下我，如果她抛弃了我……我想我会为此欣慰，我不会再给她带来十八年的苦难，妈妈也不会再只是妈妈。

可是……没有如果。

我克制自己埋进妈妈怀里的冲动，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妈妈，你有什么愿望吗？”

“……问这个做什么？”

我双手箍得更紧，“就是想问问。”

“回到过去，阻止你的出生。”

我轻轻笑了，“果然妈妈之前是在哄我……回到过去是不可能了，如果我现在死掉，妈妈会开心吗？”

怀里的女人颤了一下，随即开口，“我要换个愿望。”

“你说。”

妈妈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扯下去，“我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活着，活得久一点，我是你的妈妈，你要负责给我养老送终，否则我不是白生你了。”

“……好。”我轻声应，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妈妈有没有什么与我无关的愿望？”

妈妈松开手，冷笑：“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这辈子就跟你绑在一起了，你开心我就开心，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你要是去死……唐果，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你就不能让你妈过几天好日子吗？”

“当然……可是……我爱你……妈妈，我爱你……我忍受不了没有你的一切……没有你，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