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医生是吗?我是宁岁安的上级,你叫我常队就好。”他眼眶发红,声音沙哑。

“有些事,我想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不希望她到了最后……还要背着你的误会走。”

商陆僵硬地转动眼珠,视线没有焦点。

常队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痛却清晰:“七年前,是我找到宁岁安同志,硬把她拉进这个长期潜伏任务的。很多次铤而走险获取关键情报,她都是想着早日完成任务,就能早日重回阳光下,回到你身边。”

“回到我……身边?”商陆喃喃重复,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是。只可惜……”常队的话语顿住了,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只可惜后来,她被犯罪组织报复,感染了HIV。

只可惜最后一次行动,她的生命永远停止在了今天!

商陆忽然想起分手七年后,他见到宁岁安的第一面。

她坐在诊室里,声音沙哑地解释说:“HIV。我被人注射了带毒的针头,不到十小时。”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最残忍的语气讥诮她。

“像你这样的女病人,我见得多了,利用男人往上爬,最后落得这副下场,不是活该吗?”

活该……

他竟然说她活该!

呼吸骤然凝固在胸腔,无尽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最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灭顶。

心脏像是被千刀万剐,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第九章

常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商陆毫无察觉。

手术室外嘈杂的人声、脚步声也渐渐散去,像潮水退却。

他独自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的石雕,周身萦绕着未曾散尽的消毒水和血腥气。

还有那彻骨的、将他彻底冰封的寒意。

第二天,是宁岁安的追悼仪式。

气氛庄重而压抑。

人们依次上前,将手中的白菊轻轻放在她身边。

商陆站在最后。

这场追悼仪式,只有警局内部和宁岁安的家属才能参加。

他本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

一名年轻警察注意到他这个陌生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下意识想上前阻拦提醒。

却被一旁的常队抬手制止,摇了摇头。

终于轮到商陆。

他一步步走上前。

宁岁安静静躺在那里,穿着整齐的制服,安静而平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凝着她的脸,将手中那支白菊轻轻放在她胸前,贴近心脏的位置。

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宁岁安,你还真是狠心……说好的一辈子在一起,你怎么能抛下我先走?”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发颤,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更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哭腔。

“你是不是故意的?好让我愧疚,好报复我……报复我曾经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冰冷的寂静包裹着他。

不会再有人跳起来反驳他,也不会再有人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瞪着他了。

良久,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轻轻印上她毫无温度的唇瓣。

那冰冷的触感瞬间刺穿了他所有强撑的伪装。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微弱得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哀鸣,终于从他喉咙深处破碎地溢出。

商陆猛地直起身,不敢再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跟着队伍,沉默地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看着那冰冷的骨灰盒被放入墓穴。

看着泥土一点点将其掩埋。

墓碑上,宁岁安的照片清晰起来,笑得明媚张扬,却定格在最好的年华。

直到此刻。

商陆才恍惚有了一种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