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雍浩那么震惊,余天然也好,变态杀人犯的妹妹也好,这些字眼好像跟他隔了一层壁,进不到他心里。
在他心里,厉婕就是厉婕,跟那个陌生的名字没有丝毫关系。
余天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给他带来的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醍醐灌顶。
两个名字碰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狂风,吹散了厉婕身上那一团团迷雾,让他心头的种种疑惑有了答案。
她的冷漠,疯狂,古怪,愤世在他心中也变得不无道理了,到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她真实的一面。
卫生间里,厉婕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李兰宁给她清理头发上的脏东西,她一动不动。
李兰宁用热水打湿的毛巾给她擦掉脸上的油渍,她一动不动。
“厉婕,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洗澡。”
厉婕毫无反应,像是没听到李兰宁的话。
李兰宁轻轻叹了口气,温声说道:“厉婕,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洗了遍毛巾,继续帮厉婕清理起头发。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李兰宁喃喃的说。
长久的沉默过后,狭窄的卫生间里,传来厉婕的声音,“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李兰宁抓着毛巾的手忽然顿住,表情紧张,好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卫生间霎时变得空寂起来,安静得瘆人。
愣了好一会儿,李兰宁才终于结结巴巴地回答:“哪,哪有。”
厉婕轻轻笑了笑,那声音在李兰宁听起来,却比恐怖片里的鬼笑声还吓人。
“我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
李兰宁停下帮厉婕擦头发的动作,两只手紧紧攥着毛巾,说不出一句话来。
厉婕:“你不光认出我是谁,还知道我恨龚亮吧?篝火晚会上,你把小刀从我手里抽走,是怕我突然发疯割开他的喉咙吗?”
李兰宁悄然瑟缩了一下。
厉婕再次喃喃,“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李兰宁,目光幽暗,“是在九曲黄河的观景台上吗?一提到丰源小区,你就紧张,是怕我受刺激吗?”
李兰宁紧张地摇着头。
厉婕慢慢摇了摇头,“不对,应该是更早的时候。”
“记得上次搏击课之前,我开车捎你去丰源小区送水,我轻车熟路地开到六号楼,你并不惊讶我为什么知道这个小区的地形。”
她若有所思看着李兰宁,“难道是我走进你店里的那一刻,你就认出我了吗?”
李兰宁慌乱地摇着头,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厉婕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浴室的镜子前,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
镜子里的这个人可真是狼狈啊,厉婕拂开挡在眼前的乱发,露出李兰宁帮她擦干净的脸。
额头饱满,眉毛英气,一双静如深潭的眼睛,和七年前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她没有整容,甚至连眉毛都没修过。
可岁月的风霜刀剑,硬是把她劈砍成了全然不同的一个人。
从五官到眼神,她柔软的皮囊被一点点砍削干净,只剩一副铮铮的铁骨。
那是什么样的风刀霜剑啊。
逃离兰州后,她的生活并没有丝毫起色,绝望依旧像结束不了的梦魇,整整困了她七年。
妈妈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变成了一个神经病,自杀,失眠,狂躁,抑郁……
厉婕在人间唯一的亲人,变成了她醒着时所有的噩梦。
而她睡着时,噩梦依旧如影随形,死去的哥哥,爸爸,那三个被哥哥分尸的女孩,还有那些受害者家属,冷漠的同学,愤怒的路人……
所有人都在梦里追逐她,撕扯她,在日复一日的磋磨里,她也近乎崩溃了。
熬过第七个年头,妈妈终于结束了她在人间苦难的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