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确是懵懂,听不明白什么叫做私生子,可她心里明白,周俨那时会这般说,便意味着这番话是不能去问娘亲的,同周俨的这一番话便压在心底,再没同旁人提过。
可她见父亲会亲自教周俨运笔写字,指点他读书,父亲待他的用心程度,连兄长当年读书时都比不过,她也会想,难道周俨确是父亲的孩子?
然而无论是或不是,如今周俨被收作相府的义子,这个问题本就不该再被提到明面上的。
祝琬在一旁暗自紧张,但祝洵却很是平静。
“当年受故人之请托,自是理当照拂于你。”
“何人?”周俨反问道。
祝洵似是想起什么来,看着周俨的目光也有些复杂,而后他叹了口气。
“就是故人。已然故去多年的旧友。”
周俨还想再问,祝洵看着他良久,微微笑了笑。
“俨儿,我带你回府,原本只是想你能平顺地长大,无论是在朝在野,还是从文从商,只要是你自己选的路,不后悔便好。”
“但如今看来,你既对我有怨言,心思也不够敞亮。你还小,男儿还是要出去多见见这世道,方知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待年中念念二表哥回京述职后,我会让你与他一同离京,去军中历练几年。”
祝洵说了这一番话,也没给周俨什么回应的时间,径直便离开了,周俨仍站在那,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爹爹,是岑言之和宋逾他们先冒犯于我,你是为我解困。”见祝洵走了,祝琬揉了揉有些蹲麻了的腿,起身在窗边对祠堂内站着的周俨说道。
周俨显然是没想到她在这里,被她贸然开口惊了下,但也只那一瞬有些恍神,随后面上又摆出那副祝琬一见便心头冒火的神情。
他听到了她的发问,但并没打算回应她的话,只隔着窗檐看她一眼,便转身朝外走。
“你站住!”
祝琬生气地唤道。
她从祠堂侧边追出来。
“爹爹方才还说让你不要装哑巴,男子汉一点都不敞亮。”
祝琬追近,拽住他的衣摆,将方才听来的祝洵同周俨说的话拼拼凑凑地又说了一遍。
周俨在院中被她拉扯着没法走,只得站在那,他一甩衣袖,“松手。”
祝琬闻言松了手,“若你昨日便告诉爹爹,你是为我出头,便不会跪这么久。”
周俨垂着眼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再度朝院外走。
只是刚一动,又被祝琬拉住,她看他一眼,清凌眸中带着些执拗。
“你不说清楚,便不能走。”
周俨本就疲累,心绪也不佳,这会实是有些不耐烦。
他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抽出,“说什么?”
“当着全府上下还有岑、宋两家所有人的面,再说一次你险些被拐的事,还是说你被宋逾和岑言之几人拦路冒犯、言辞逾礼?”
“果然是这样的。”
祝琬低声自语,而后她再度望向周俨,眉眼间满是不解。
“可是为什么呀?”
“你不是说,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宁肯自己受罚,还要这样帮我?”
“我何时说过,我很讨厌你?”周俨拧眉看着她反问道。
“你亲口说的,你说你不喜欢见到我,让我离你远一点。”祝琬睁大眼睛,言辞凿凿。
周俨看着她,没言语。
刚入相府的那年,她自己跑过来,不小心看到他一身的烧伤,吓得病了一场,而后他院中的人便尽数被罚了一遍。
就像是在敲打他。
后来也是,她自己日日跑来他这里,给他念那些他从前便烂熟于心的诗文经卷。
而后他眼睛刚好,便被相爷唤去书房,同他说,若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直接同他提,平日有什么读不懂的文章,也可以直接来问他,念念年纪小,若一直这般下去,恐耽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