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一边看那些面?料,一边慢悠悠地开口?,一举一动像是来挑绸缎的主顾,说的话却远不是那么回事。
他?抬眼瞥了眼掌柜,见到?掌柜满面?笑意僵住在脸上,憨实的面?容上挤出几道难看的褶子。
“放心,我没那好兴致为?难你一个办事的,只是劳你们东家帮忙传个话,告诉景钦,哦,就是你们口?中的梁王,告诉他?,他?只有三天时间,把他?的人从禹州撤出去。”
“我不太喜歡杀人,等闲人也没资格沾我的刀,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实是懒得自己动手。”
陈毓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可他?话一出口?,连堂中走动的伙计都惊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掌柜既惊愕又带着几分审视地看着陈毓,他?笑意收了,看着还在翻看样料的陈毓,缓缓皱起眉道:
“阁下?莫不是来消遣在下?的?”
莫说这位掌柜,祝琬也觉着陈毓莫不是疯了。
雖然如今朝廷、梁王、卫王都在盯着禹州,可细细论起来,紧挨着禹州的便是梁王,卫王虽然对禹州有想法?,奈何鞭长莫及,朝廷或者说秦将軍,这几年打的主意便是让梁王和卫王自己爭,争得两败俱伤,届时一并?出兵征讨。
可这一争便是好几年,争得禹地百姓叫苦不迭,不仅没让梁王和卫王两败俱伤,反而?朝廷对这里渐渐失了把控,年前?秦将军甚至将身边最信重的军中副将派到?禹州来,以期能控制住局面?。
如今竟然有人明知道禹州的情形,明知他?们背靠梁王,还敢堂而?皇之?跑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这样狂悖的话,掌柜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陈毓却没耐性再同他?说一次,他?平静地看着掌柜。
“言至于此,至于是否要去给你们那位主子传话,随你。”
他?将手中翻看的样料放下?,指了指被他?放在最上面?的一块。
“这个我订下?了,三日?后我会再让人来一趟。”
陈毓说完看向祝琬,“走了。”
祝琬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甚至她听陈毓的这些话,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若非亲眼见过他?那千百来人,祝琬几乎都要以为?他?背靠着几万十几万的大军,才会如此行事。
起身时,她朝着陈毓方?才说他?订下?的那匹绸缎样料望了一眼,清楚地看到?又是粉色的面?料。
……
她跟着陈毓走出绸缎庄,到?底是把几欲脱口?的话忍住了。
直到?她一路跟着陈毓回到?那间酒楼,上楼的时候,祝琬小?声问道:
“我们不会还要在这里再待三天吧?”
“你不喜歡?”陈毓不置可否。
这和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什么身份他?心里好像没数。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实是不安,问出了今天一直在试图回避的问题。
陈毓微微一笑。
“你不是不想知道、不想和叛军牵扯太过么,怎么现在又开口?问了?”
祝琬自然也知道她的那点心思瞒不过他?,但她本?也不在意他?心中究竟作何想,也没想过隐瞒。
“权当我忽然又想知道了罢。”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眼见陈毓推门?而?入,祝琬也熟门?熟路地跟了进来。
他?一路走到?临窗的桌案前?,她也跟着走到?案边,见他?拿过一旁镇纸下?压的信箋,正要撕下?封漆,她抬手按住他?的手腕。
“你若是不说,我现在便去报官,就说你在这里。”祝琬小?声威胁。
“嗯,去吧。”
陈毓头也未抬,拽着她的袖摆,将她手从自己腕上挪开。
“正好也省了我许多麻烦事。”
言罢,他?也放下?手中的信箋,没再打算拆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