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对了，你说过你是被领养的，你妈真年轻不过，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你们长得很像。」

芙倪抿抿唇，腼腆地笑了：「常常有人这样说，我们一起出去逛街或吃饭的时候，常常被人误会是姊妹……」

说著，心情飘逸起来，徐盈盈提出要求，希望可以再看一眼照片，芙倪犹豫了一会，在心底某个不可说的虚华处有声音在作祟，她又从抽屉拿出了手机。

「哇！真的很像耶！」徐盈盈拿著手机放在芙倪的脸庞对比：「尤其是眼睛，你们的眼睛都是蓝色的，真漂亮……」

徐盈盈的声音喋喋不休地持续著，她总会用过度的赞美去拉近与其他同学之间的距离。虽然看起来狗腿了点，不过，这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很受用，尤其是对现在的芙倪而言更是如此。

芙倪对自己的身世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混血儿没错。至于是哪个国家混哪个国家，她当然也是不知道的。

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芙倪外表都是最为出众的那一个。

她的肌肤如同宫廷里的精致陶瓷，细腻透亮，混血的美貌赋予她一种独特的气质，清丽神秘。黑色的长发如丝绸，总有密滞的泽光。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她那双湛蓝的眼睛，一汪深邃的海洋，波光粼粼。

芙倪微笑著，试图将同学说的这一切看作是一场普通的赞美，但内心却充满了更多的、虚华的声音；另一对立面的她又不禁想，就算徐盈盈只是为了待在她身边能沾点光，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太油腔滑调了。

这是期末考前的一周，最为紧张的时候，看不完的讲义和做不完的试题几乎要将十六岁的高中生们给淹没；可是芙倪却能维持著一贯的安闲自在，因为只要她开口，许多人都愿意为她献上写好的答案。

那么，徐盈盈又为何能在这样的晚自习时间与她闲话家常呢？或许就是为了要与她一起抄作业吧？芙倪心想。

此时，徐盈盈话锋突然一转：「真羡慕你，我看你的限时动态常常跟你妈一起出去玩不像我家，我从国小开始就不想回家……」

说到这个，徐盈盈便又没完没了。

芙倪撇开视线，心不在焉地把玩起自动铅笔。淡紫色的笔在她手里顺时钟转了三圈，又逆时钟转了四圈，像对面那位同学的语言，骨碌碌地转进来，又骨碌碌地转出去。这些话芙倪几乎都要会背了。

徐盈盈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她家比较特别，妈妈是那个施予家暴的人。不只打她，也打她爸，打到送医院都是家常便饭。后来她爸爸终于离婚逃出生天，却留下了她，继续承受母亲的暴力。

芙倪对于别人家里的情况没有兴趣，尤其这位同学的经历更是毫无共感。可是徐盈盈却觉得，讲出童年的阴影、讲出那些最私密的伤疤，这样彼此就算是朋友了。芙倪叹了口气：

「……别轻易把自己难过的事情告诉别人，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听听而已。」

徐盈盈点点头，认真地说：「你说得对，只有你会这样安慰我了，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对别人说。」

根本搞错了重点。

晚自习的钟声终于响起，低沉的轰鸣著，随著音阶爬升，贯彻校园的四隅。

芙倪收拾好书包，她的动作不急不缓，眼神敛著笑意，欢快地与班上的同学道再见。她甚至不需要自己主动开口去借作业来抄，就会有人传照片给她。

每个班上总会有混水摸鱼的学生，也总有愿意提供答案的人；有人需要崇拜，那她便乐于提供情绪价值。

班上同学三三两两，轻松地聊著天，声音逐渐消散在女儿墙后方。

芙倪和一群女同学走在一起，穿过那条安静的长廊，边聊边笑。她们聊著今天的课程，还有一些无关痛痒的八卦。过了马路，大家便分道了，回到各自的家。

芙倪与爱莉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仅需三分钟的路程。对她来说，这段短短的路途从未改变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象，每一天都那么闲适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