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身上?都?是风霜的味道, 她在外奔波, 已经顾不上?干净体面, 沉云欢心里有些难过, 虽然不知道母亲去做了什么,但也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
“娘来就没事了,我们欢欢会没事的……”母亲搂紧了她, 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成串的眼泪落下来,变成滚烫的珠子,砸在沉云欢的脸上?,又被她用手抹去。
沉云欢只?感觉那只?手一遍一遍在她脸上?抚摸,哭声萦绕在耳边。窗子淅淅沥沥,好像有一场大雨落了下来,原本寂静的世界喧哗起来,一声声哭声中的“欢欢”像是给了她最后?的力气?,让她努力睁开眼睛,最后?再?看一眼母亲。
母亲的眼睛十?分?漂亮,总是秋水盈盈,虽然温和却?也蕴含着无尽坚韧的力量。此刻却?并不好看,充满着刺目的红血丝,泪水重洗数遍颜色愈加浓郁,化不开的哀色凝聚在眸子里。
沉云欢第一次用眼睛去感知这个世界,就与?这双眼睛相遇。此后?日日夜夜,沉云欢在见过这眼睛里有过欢欣、愤怒、哀伤、怜悯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却?还是头一次看见那里头藏着那么深的绝望和无力,只?要看一眼就会被那些情绪所感染。
沉云欢哭起来,用稚嫩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舒服,可是因为没有力气?,那声音也微弱如蚊蝇,埋在母亲的怀里,一会儿就微弱下去。
“欢欢!!我的女儿啊,是我无用,是我没本事,救不了你?……欢欢啊!!!”母亲见她气?息微弱,强忍的情绪在顷刻间崩溃,爆发出尖声嘶喊,浑身都?颤抖起来,似声声泣血,诉尽这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苦楚,翻来覆去,只?余下“欢欢”二字。
狂风暴雨将她的痛苦掩埋,生命贫瘠的西域,也无法让沉云欢这个明明已经发芽的种?子继续长大,开出花朵。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沉云欢在看了母亲最后?一眼后?,世界就彻底寂静下来,一切都?消散了。
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在脑中一一浮现,她想起了花树纷飞下的春景,母亲将她顶在脖子上?,让她去触碰芬芳的花瓣;也想起了波光粼粼,满池摇曳的莲花塘,母亲抱着她俯身,让她抚摸滚着水珠的莲叶;还有倾盆暴雨之下,母亲以衣衫盖在她的头上?,向她讲述神明降雨润泽万物的故事;亦或是夜色浓重的深夜,母亲彻夜不眠,抱着发病的她在屋中一遍遍来回走着,唱着那古老?而?悠扬的歌谣。
反复千百遍,只?为祈祷她平安健康。
沉云欢不知道那是什么歌谣,只?记得每一次听见母亲唱起它都?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就算身体饱受炙热的折磨,她仍能在这样的歌声里慢慢睡去,似乎蕴含着玄妙的力量。
沉云欢在胸腔剧痛,意识涣散之中,好似再?一次听到了那歌声。
只?是这次跟从前不同,不再?是轻和温柔的女声,反倒是低沉而?缱绻的男声,没有任何词句,只?是在她耳边低低哼唱着曲调,百转千回,像是能一点一点抚平她身体的痛苦,为t?她带来无尽的安宁。
沉云欢从虚无的意识中醒来,费力地睁开双眼。视线清晰的瞬间,她对上?一双澄明漂亮的眼睛。记忆中眼睛的主人总是波澜不惊,不管任何事都?无法打破他的平静,也无法让他停步驻足。
而?此刻他却?紧紧凝视着沉云欢,眼底滚动着波澜,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
他的身上?满是浓郁的血腥,脸上?布满血淋淋的天?枷,皮开肉绽的狰狞之色毁了他原本俊美出尘的一张脸。那伤口几乎遍布在他皮肤的每一处,沿着脖子没入衣领之中,衣裳被血液泡满。
他靠坐在黯淡无光的山洞之中,外面漫天?星辰,月光隐晦,只?隐隐勾勒出他的身形。
沉云欢却?在这昏暗之中看清楚了他,一如当初那座没有任何光明的牢狱,她总是能轻易找到隐在黑暗中的师岚野。
他正在轻声哼唱着那首歌谣。
沉云欢从这歌谣中得到的宁静让她的疼痛渐渐减轻,自己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