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话头:“薛执呢?”
楼轻霜这才淡然应道:“在跟着太子。”
“跟着太子?”
周溢年不解。
薛执暗中统辖所有他们能信得过的暗卫,隐匿功夫极好,若不是提前知会,哪怕被跟踪的人是楼轻霜,楼轻霜都未必能立刻察觉。
薛执非大事不亲自出手,就这么被派去跟踪一个身边没什么高手的小小病秧子?
“你之前不是说太子就是个横冲直撞的愣子吗?我们在东宫也不是没有眼线,怎么突然就要薛执去盯着了?”
楼轻霜面无表情。
他对着画上那张空白的脸执笔许久,终究还是放下了笔,将这幅画拿起。
笔头轻触桌沿,发出几道清脆敲击声。
守在屋外的奉砚闻声而入:“公子。”
楼轻霜什么也没说,奉砚便已经了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带着画出去了。
周溢年知道,这是去裱画。
姓楼的这些时日画了好几张苏涯,全都让奉砚裱了,却没见书房里挂着任何一幅。
不知挂去了哪里。
待到奉砚合上门窗后离去,屋内骤然没了凉风。
春末的凉意却还在,染得男人嗓音都毫无温度。
“太子不在东宫,”这人说,“昨日在舟湖,太子问我羌南军事,今日去了飞云卫那里。他似乎很关心羌南军事,关心得莫名其妙。”
毕竟太子之前连听高裴之间的龃龉都意兴阑珊。
周溢年不以为意:“他是太子,过问军事朝政,也算理所应当。先前许堪觉得他龙潜于渊,你不赞同,但不论你们之前怎么觉得,人是会变的。就算他之前耽于享乐,如今他也算当了一段时间太子了……”
他话语一顿,转头看向楼轻霜。
男人还站在门前,背对着他,什么表情也瞧不见。
周溢年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说:“东宫的地位、唾手可得的权势、还有只差一步就能坐上的椅子……这些会如何改变一个人,此事你我难道还不知吗?枭王……”
楼轻霜回过头来。
周溢年立刻闭了嘴。
但他没在那张背着天光的脸上瞧见任何异样的神色。
楼大人回到桌案边,避而不谈:“太子如何,等薛执回来再论。裴妃的喜脉怎么回事?”
周溢年叹了口气,捧起怀中的一大摞医术:“民间假孕玄方不少,但是通常都是从刚刚怀孕开始,一般能做出喜脉,却很难显怀。我听闻的时候就猜测北狄胡人那里有一个长于雪原的参果,吃了之后腹有胀气,似孕非孕。这种参果采摘不易,且没有药用价值,连胡人自己都不摘,大兴更不可能流传,所以这不算冷僻,只是不好取得。”
“我刚刚粗浅翻了一下医书,确认无误,其他民间玄方都不会有这个特点,应该就是北狄雪原的参果造成显怀,裴妃再佐以假的喜脉,就能造成怀胎数月的假象。”
“太医院那些老学究不可能想不到这个。但是没人提,是因为这个参果形成的胀气其实是一种病,病好了胀气自然就没了。所以那些人就算想到裴妃可能吃了参果,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触陛下的霉头如果是假的,时间到了自然原形毕露。”
“她本来便没打算装多久,”楼轻霜说,“‘怀胎’是为滑胎。”
只是那位大大咧咧的太子殿下在此事上居然格外上心,整个东宫的人都把裴妃里里外外照顾得十分妥帖,愣是没给她一点滑胎的借口。
他问:“胀气持续多久?”
“短则数天,长则半月,也有对应的药材可以提前消除胀气。”
周溢年放下怀中医书,拿起最上面一本,“看,这里有详细说……”
书页翻动,窸窣作响,送出沁鼻墨香。
屋内朦胧天光紧随而至,为阅者照出白纸黑字。
沈持意指尖按下。
书页停在“宣庆二十二年,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