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降罪。

而他作为一个正好在此时谏言烟州有猫腻的太子,不但不会被废被处置,恐怕还会成为彻查烟州贪墨去处的由头。

这是筹钱。

这个关头,宣庆帝不会废太子。

朝纲动荡则太子安然,朝局无波则太子危矣。

太子废谁立谁倒不重要了。

沈持意又软绵绵地靠下了,摆烂道:“楼大人怎么看,臣就怎么看。”

大实话。

楼大人既然敢设计到如此地步,必然早就谋划好了如何收场,最后楼轻霜肯定加官进爵和平复军情两不误。

他废那个劲动脑子干什么?

可他话音刚落,楼大人便毅然道:“臣惶恐,陛下是君父,殿下是少君,轻霜只是一个臣子,岂有殿下听臣所言而无己见之理?”

“若是如此,”这人又起身拱手,“臣有佞幸之嫌,请陛下赐罪。”

沈持意:“……”

又茶上了。

“好了,”皇帝虚虚地低了低手,“坐下。”

楼轻霜垂眸:“是。”

“太子,楼卿所言有理,你既贵为储君,便该同从前不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应谨慎思量。”

沈持意没想到连摆烂都招了一阵数落,又一次幽怨地望向楼轻霜。

他今天和楼轻霜命中犯冲。

“是臣失言,谢陛下教诲。”

“那臣换一个说法,”他说,“臣怎么看,还需听了楼卿的谏议之后,两相结合,再行判断。”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要楼轻霜先说。

说完他再抄一抄改一改。

有标准答案在,谁费心去答题啊。

皇帝:“……”

楼轻霜:“……”

楼大人这种恭谨良顺的贤臣自然是不会与太子殿下计较的。

他说:“陛下,议论朝事,若君上无令,臣子自当先有所言。”

沈持意撇撇嘴。

刚说他把人当奸佞,做出一副绝对不会置喙君上决定的模样打了他一棒。

现在又说他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确实应该臣子先开口给了个甜枣。

若不是他知道楼大人的真面目,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位忠良之臣向上管理成功呢。

楼轻霜已经在侃侃而谈:“臣以为,既然军需很可能被劫走之后一直藏匿于羌南之内,军报送出之前,戍边军都没有发现劫持的曼罗部游兵和被劫走的军需,说明劫走军需之人很了解羌南地形。军需又是一入羌南就被劫走,消息必定早已走漏,不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

“若是如此,让羌南官吏或是戍边军来查,有可能正好被那内应叛国之人所知,什么也查不到。”

“朝廷该派出钦差,领密旨星夜兼程去往戍边军营帐,调兵而出,追寻辎重军需所在。”

楼轻霜报出几个人选。

皇帝阖眼:“准。”

高惟忠早已备好文墨,在一旁记下圣令。

“至于烟州贪墨,所贪税银数额虽已查清,但其中还有官商军户勾结之赃款不明,被贪税银流向何方也需细审涉案官员才能明了。臣以为应该同羌南一事一般,结案前封锁消息,秘密以雷霆力度彻查,以防涉案者提前转移被昧下的税银。”

皇帝问:“消息自当封锁,但封锁之后,如何?”

楼轻霜犹豫了一下。

“怎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彻查贪墨乃刑部与督察院之责,涉案大员又与楼家有关,臣……不便多言,请陛下恕罪。”

“朕若是忧你包庇本家有失偏颇,先前便不会让你去江南暗查……”

楼轻霜板着脸,仍是不言。

皇帝无奈叹气:“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六部重臣了,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圆融?”

沈持意听着皇帝和楼大人一来一回,眉眼微动,打量来,打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