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沈持意在茶案旁的交椅上一坐,托着下巴,悠然道,“没什么大事,这些话我也问过楼大人呢是个人都得好奇,许统领骂他们做什么。”
明明口无遮拦的是楼轻霜!
“我先前去户部提账目,这几位兄弟还帮了不少忙,罚什么?”
太子殿下当世子当了十九年,当太子当了几个月,还是不习惯这种随随便便几句话就罚人的规矩。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华美精致的绣袋,往前一抛,“该赏才对。”
离得近的飞云卫抬手接过,一打开,里头甚至不是银子,而是金豆。
几个飞云卫赶忙谢过恩赏。
楼轻霜瞥了一眼许堪。
其实以楼大人对外的秉性,无需许堪出面,许堪说的这些话便会从楼大人口中以更温和的方式说出。
他任凭飞云卫当着太子的面插科打诨,已是少有之事。
“即便殿下要罚,”他还是说,“说来还是臣的不是。”
太子殿下挑眉:“楼大人是在找孤讨赏?”
楼轻霜:“……”
许堪大笑:“殿下仁德!”
许统领本就是担心太子觉得暗卫没有规矩,怪罪下来,这才先发制人要罚他们,免得贵人出口,罚得更重。
如今太子居然不发怒还赏了金豆,许堪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他甚至颇为意外。
沈持意刚被立为储君的时候,人人便都说苍世子顽劣不看,是个跋扈草包,当了太子更是气焰嚣张,若不是体弱多病,必然把皇城翻了天去。
但许堪仔细一想,却发现传闻全然不可信。
许堪和太子相处拢共三次,一次是从苍州赶赴帝都,一次是沈持意来找许堪询问烟州贪墨之事,还有一次是眼下。
哪怕是沈持意还不是太子之时,也不过就是病弱娇贵了些,太子其实从未对手底下办事的人苛责过。这两次更是为了国事而来,却没什么太子的架子……
乍一看好像是个跋扈的病秧子,仔细一想,小殿下从未跋扈到他人身上。
唯一一次仗势压人,还是鹊明楼那晚,苏二碎嘴太子身世……
这若是换个帝都的公子王孙,恐怕不仅不会被传成是个纨绔,还会觉得这公子良善懂事得紧,不张扬也不惹事。
怎么放在太子殿下身上,就遭受了这么多的诟病?
许堪不禁转头望去。
在这潮湿泥泞的雷雨天里,春潮未褪,夏燥已来,再不偏不倚的君子都要沾上几分红尘俗气,挂几分闷愁上脸。
可太子殿下闲逸随性地往那一坐,双眸满满当当浮着笑意,好似所有被乌云遮蔽的晴空风光都藏匿到小殿下桃花瓣似的眼睛里,开出满目的春意。
他与楼大人已经相对坐于处理卷宗的桌案旁,等着先前领命暗查过烟州之事的暗卫把相关卷宗搬来。
雨日的昏昏天光和烛火一道照映,勾勒出他们二人背着窗光的轮廓。
若说楼饮川是一轮摘不下的冷月,一尊摆着看的玉雕;那这位小殿下却是触得到的红尘,拂过脸的春风。
轻而易举就能在人心荡出涟漪。
只是红尘里的春风万般好,唯独有一害。
触不到,摸不着,会停留,也会吹走。
许堪一晃神,发现自己被小殿下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所迷惑,险些忘了一事。
这位跋扈之名虽有虚言,风流之举却有目共睹。
纨绔之名怕是大多来于小殿下的风流浪荡。
先前连楼轻霜这种帝后宠臣、同辈族兄都招惹,但愿这一回不要在处理公务之时还动了风月之心,像当时初见一般盯着楼饮川不挪眼睛
许堪思绪一顿。
他的目光刚刚从太子殿下身上移开,转眼去看他那一同习武的师弟。
只见师弟敛袖坐着,双目微垂,打量前方,像在思量观察着什么,直勾勾不偏不倚地看着低头打盹的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