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知他脾性,无奈一笑,不必他说,便转过身去。
沈持意自行换完衣裳,又瞧见那承盘上的补药。
这是太医给他诊脉之后给他开的,其实没什么特殊的,都是滋补的药材。
他往常要么趁着没人倒了,要么不方便倒的话便喝一喝。
可今天许堪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儿给他塞热茶暖炉厚毯,他又不是真的体弱多病,这一轮番下来现在已经热得很。
楼轻霜就在这,他连推诿都不敢,生怕暴露什么。
这碗补药若是现在下肚,出去再被许堪塞个暖炉,他不得更热?
他让莺娘转过身来,指了指那碗药。
“……?”莺娘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要”
沈持意比了比自己的双唇,示意她小声点。
她不知沈持意的体弱是假的,轻声说:“殿下,您身体不好,怎么能……?”
怎么能让别人帮忙喝药!
那都是几岁小孩的行径了!
莺娘摇头。
沈持意不好多说,双手合十,无声地说:“拜托……”
“……”
……
太子殿下回来时,那一身华贵朝服已经换成青衫。
少了庄重贵气,多了少年意气。
送药换衣的歌女捧着朝服端着空碗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她神色颇为委屈,像是做了什么不愿做的事情。
太子在侧屋里待了许久,远远比被人服侍着换衣需要的时间要久,久到其余诸人都有些心照不宣,全都低着头装作不知。
楼轻霜却转头看去,望着莺娘离去的方向。
他面色无喜无怒,眸光之中却又有些许低沉之意。
沈持意坐下时,看见的就是楼大人这个模样。
沈持意:“?”
盯着莺娘看干什么?
对着他殿里的人又有什么算计了?
不准。
他抬脚,在桌案下踢了楼轻霜一下。
那人在雨中踏了一日的云纹白靴鞋面依旧洁白如新,却被他又踢上一抹污灰。
男人回过头:“殿下?”
沈持意立刻端起一本账册:“这个,看不懂。”
涉及国事,莫说是楼大人,其余暗卫都收了心思,再度凑上前来忙活。
这一忙,便直接忙到了深夜。
忙到沈持意彻底意识到,要在今日处理好一切是不可能的。
皇帝要的是烟州多年以来积沉的暗账,给他们的七天时间只少不多。
今日不论如何,楼大人都得夜宿东宫了。
沈持意:“……”
乌陵带着东宫的轿辇来接他,楼大人吩咐太监去皇后宫中喊奉砚去东宫,随后便形单影只上了前往东宫的车驾。
沈持意借着身子弱的借口,一上轿便抱着暖炉低下头,露出困倦假寐之态,终于得以有闲心思量今日之事。
他思量的不是查税之事,而是楼轻霜。
若他和许堪乌陵等人一样,不知晓原著,今日看楼轻霜确实看不出什么区别。
哪怕这人千钧一发之际送来了军报,也只是时机正好。而对他的请教耐心十足、循循善诱,更是楼饮川之于人前的假面,挑不出异常之处。
但从这人的真面目来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为何?
“殿下在想什么?”
楼大人的嗓音骤然回荡在轿辇中,猝不及防撞进沈持意的耳朵里。
沈持意上一刻还在神思飘飘于云天之上,这一刻便被猛地拽了回来。
他脱口而出:“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