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那双眼瞳黑得望不见底,似有无尽繁芜,又一晃眼,却又好像干净得什么也不剩。

沈持意莫名心下一跳。

他听到楼轻霜说:“殿下方才看着臣许久不言,只是在想区区衣袍?”

嗓音悠长,似是别有深意。

不然呢?

他刚才所言可谓是毫无矫饰的真话!

这不是知道骗不过,干脆认了嘛。

“孤在这种小事上同大人逗乐干什么?”

楼轻霜不答。

沈持意刚好凭借着这三分颜色开染坊:“既然大人转性了,不知大人衣物够不够穿?我让人从东宫府库里找一些名贵衣料,为大人裁些衣服出来可好?这几日孤满院子的美人都没空见,日日对着许统领那些暗卫,脸都没见着几张,也就大人能养养孤的眼了,穿好看些,也算为孤解忧。”

这也是实话啊实话。

“衣袍为身外之物,”楼轻霜敛眸,淡然应答,“臣从来有什么穿什么,还请殿下莫要铺张浪费,再行玉兰之举。”

熟悉的教导语气。

沈持意本该松口气,但他又觉得哪里不太踏实。

楼大人心思深沉,一举一动都不可能无的放矢,必有其目的。

既然回骥都这么久,这人都只是素袍素裳,缘何正好在东宫的第一天就换了穿着作风?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作妖的本来就多智近妖!

他反而不敢让对方有闲心思索,干脆揪着这件衣服不放,各种问。

“衣袍是大人自己买的吗?”

“看上去是江南的织金锦所制,孤的府库中也有不少纳贡送上来的此物,陛下作为新立东宫的赏赐,大人既然不让孤送,不如孤去裁一件同大人这件相似的,孤自己穿!”

“大人怎么不配个白玉发簪?”

“哎,孤真的很在意大人这件衣裳,大人莫要嫌孤烦……”

“……”

太子殿下本色出演,一路没停下过。

楼轻霜一一作答,句句守礼,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们就这么到了飞云卫那。

许堪和那几个昨日便参与此事的暗卫都等在那,一见太子车驾临近,拱手行礼,迎接太子。

楼轻霜按礼先下的车,这人再度伸手把沈持意扶下木梯。

太子殿下率先走了进去,却听到身后,那几个飞云卫见自己入内,又拽着楼轻霜在问。

“鲜少见大人如此穿衣,可是今日有什么喜事?”

“是在江南时穿的衣袍,近日正好适宜,便拿出来穿了。”

“……”

沈持意两耳不闻。

他直接让人搬来昨日没做完的账册和卷宗。

楼轻霜和飞云卫寒暄了几句,也同昨日一般,在沈持意面前坐下,开始认真处理公务。

墨香荡开,纸页翻动的声响不绝于耳。

几个飞云卫往来匆匆,抱着账册跑来跑去。

沈持意从来没上过这么早的班,本来想的就是早点把烟州的事情干完。

可他做着做着,总是忍不住分心分心思索主角大人最近为什么不太对劲。

同样暗含心事的还有许堪。

许堪从昨天太子承办烟州之事开始,便发觉他那师弟不对劲。

之前分明都是太子缠着楼饮川不放,昨天许堪但凡有意观察一二,都能撞见楼饮川在看埋头涂涂画画的太子。

许堪今天更是加把劲留意。

结果他给太子端茶,一转头发现楼饮川在看着太子。

他给太子送褥毯,一抬眼发现楼饮川在看着太子。

他为太子送膳食,一瞥眼发现楼饮川又在看着太子。

他抱着账册路过,一低头发现楼饮川还在看着太子!!!

当然,太子殿下一抬头,这打量的目光便不见了。

看来楼饮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