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边走下马车边回答。
“如此不能作数。”楼轻霜微微压下语气,和煦嗓音转成了严厉之语。
太子狡辩:“怎么不能?先生为人师表,说话算话。我是不是按着先生所要求的做到了?可是哪里没做好?若是都做好了,这次却不给过,那先生的师威在学生这可就没有了。”
随后是楼大人一声无奈轻笑:“确是臣的疏漏,那便算殿下过了这堂课。下一回……”
笑意瞬间随着这人话语一顿,而被吞没在眨眼的静默中。
片刻。
“臣必不会再给殿下机会了。”
沈持意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周溢年一直听着。
他从马车纱帘微微掀起的缝隙看去。
太子殿下掌心乌黑乌黑的,似乎是握炭沾上的,连蓝白长袍上都有几处手印,不知是小殿下什么时候不小心抹上去的。
江元珩和一众随行侍从下了马。
“殿下,你怎么搞成这样?”
乌陵跟在沈持意身后,取来一袋水,打算帮沈持意擦拭手上的炭墨。
楼轻霜却挡在乌陵和沈持意当中,接过了手下人要伺候小殿下用的物件。
尚书大人一手捧起小殿下的手,另一手用沾了水的湿布为他擦拭着掌心。
“殿下手上的脏污,说来还是臣非要让殿下在马车上读书导致的。天地君亲师以师生之名,臣该时刻履少师之责,不可纵容殿下懈怠。可讲学之后,殿下是君,臣该为此赔罪。”
江元珩叹道:“大人素来自律恭谨,但咱们都微服出宫了,大人怎么还如此认真?卑职自愧不如,倒是要学学大人。”
江元珩说得也没错。
都出宫了,哪怕面前的是个太子,大家都会稍微轻松一些,否则江元珩也不会当着沈持意和楼轻霜的面这样说。
于是一行人都轻笑哄闹起来。
只有恭谨良顺的楼大人还在细细擦拭着殿下手上的炭迹。
楼轻霜自己脸上的炭迹到现在都没擦,倒是为沈持意收拾得干干净净。
任谁来了,都看不出楼饮川此时此刻仔细对待的小殿下,是那个不告而别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周溢年依然没出马车。
四月初夏的天,外头一行人还在笑闹。
他只觉马车外或许会更冷。
奉砚正打算把马车牵到一旁栓好,回头看到他还在车里,又看了一眼一旁正在笑闹的一行人,用极小极轻的嗓音问:“周大人,公子这是……完全确定了?”
楼轻霜别说是主动去为别人做擦手这种事情,便是私底下他们这些手下不小心接近,他家公子脾气不好时直接让人滚开,那都是常有的事。
能如此待人,那个人只有可能是苏涯。
周溢年眉头紧皱:“他一直都很确认。”
楼轻霜哪里会是允许自己认错人的人。
从先前楼轻霜和他说七成把握开始,周溢年就知道这事没跑了。
“可是公子先前……”奉砚有些犹疑,“不是一直在等今日获得的那个证据吗?”
“他等那个证据,不是在等答案。而是……”
而是什么?
周溢年想,今日这一锤定音的两张图,与其说是让楼轻霜确认了太子就是苏涯,不如说是个钥匙。
楼轻霜一直以没有确凿证据这个理由,压抑着心中污浊可怖的厉鬼,还有那些之前不敢深想的、关于太子的想法。
这把钥匙在此时此刻打开了那个压抑许久的牢笼。
可没人瞧见那牢笼里跑出了什么。
周溢年并不想瞧见。
他打了个冷颤,一拍脑袋,压下心中胡乱的猜想,这才随着奉砚离开马车。
楼轻霜已经下过一次烟州,对于从帝都如何隐瞒身份到烟州十分熟悉。
他们并没有提前选好客栈,而是先行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