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一下地慢慢眨着眼睛,仿若气息都这般轻缓,鸦翅般的眼睫上下扇动,抓挠人心。
他又是一声咳嗽。
那侍从登时拿出干净的巾帕上前递给青年,青年捂嘴连咳,再度放下巾帕时,纯白的巾帕又晕开了一朵血花。
许堪沉默了片刻,神思如晃颤烛火,摇摆而不明。
片刻,他只说:“还请公子好生休息,保重身体。”
房门合上,隔绝了里外。
许堪命人带着郎中去抓药,副手走上前,担忧道:“皇命让我们护送苍世子进宫,眼看都城将近,苍世子这般情形……师兄,我们若是让人躺在车里慢行呢?”
“我们从苍州一路行至此处,还不算慢行吗?圣谕言明,让我们把密旨交给苍世子一人拆阅,再把人活着从苍州送到帝都。密旨内容只有苍世子知晓,既然他没有什么急色,我们更不该急。”
许堪是宣庆帝一手提拔起来的飞云卫统领,执掌帝王亲卫多年,宫中此刻秘而不宣的那件事,知晓的人不多,许堪算一个。
太子急病早夭秘不发丧之际,陛下令他亲自领着飞云卫赶赴苍州,悄悄把那个还未袭爵的苍王世子带回帝都。
密旨里写了什么,虽然只有苍世子知晓,但许堪心里清楚,多半和太子病逝脱不了干系。
如此关头,密诏先苍王遗腹子进宫……
这个体弱多病的纨绔子,一旦进宫,朝局必有大震动。人若当真病倒在半道上,才是真的乱了圣上的打算。
他回首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先停下,今夜不赶路了。什么都不如苍世子的命重要,你再差个人,快马加鞭回宫,向陛下禀报此事。”
“是!”
-
屋内。
乌陵扇着暖炉,沈持意一直卧在竹榻之上,时不时咳嗽几声。
待到许堪和几个飞云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持意看向乌陵,双眸转了转,视线扫过窗子和房门。
乌陵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到这两处地方外,侧耳听了听,低声说:“走了。”
话音未落,沈持意猛地坐起。
哪里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模样?
乌陵从袖中抽出一根长得极像艾草的一小截草,又拿出一个空的铜盅,将那灰绿色的草放在炭炉上点了几下。
待其点燃,便扔进铜盅里,端着铜盅来到沈持意面前,让沈持意闻了几下。
不过几息,沈持意神色一顿,撩起左手袖口。
只见劲瘦雪白的臂腕之上,一道青红血线浮出,血线在手肘根源处,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沿着血线,蠕至腕脉下方。
倏地
沈持意闷哼一声,腕脉下方、血线尽头破出一个极为细小的血洞,一只通体沾血的八足蛊虫跳出,直接跳进燃着香草的铜盅里。
乌陵引出蛊虫,立时合上铜盅,搁置一旁,又拿出短刃在炉火上烤了烤,回身烫在沈持意伤口处。
苍世子在这方面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的,压着嗓音低喊:“疼疼疼!!”
乌陵扔开短刃,给他裹上伤口,放下袖口,将伤口敛藏在衣袖中,没好气道:“怕疼还让我给你下蛊!这蛊虫入五脏,虽然能暂时伪造出命不久矣的脉象,但到底还是伤身。”
沈持意告饶:“乌大夫,我也没办法啊,谁知道这个许堪这么较真,我只是想装病走慢点拖延时间,他就去叫郎中了。”
沈持意从小“病”到大,好歹是将来要封王的皇室宗亲,哪怕宫里再忽视他,也三番两次请太医去过苍州。
为了维持原著里体弱多病的纨绔子弟人设,每次太医来,他就让乌陵给他下蛊,再去秦楼楚馆请些人来,在家里嬉戏,做出一副身体不好还要纵情声色的模样。
每回太医来了,诊出来的结果和方才那个郎中诊出来的差不多,最后基本都是开一些滋补的药就走了。
沈持意这么混了许多年,近些年不再有太医来,乌陵很久没给他用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