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反感只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不会是玩脱了吧?

莫不是他刚才跋扈调笑之意太过,楼大人不装了,想直接换个太子了?

也不是不……

“请殿下小心些,”温和嗓音却在这时传来,“现下疾风骤雨,听闻殿下自小体弱,莫要染了寒。”

男人缓步上前,走到马车前檐下,用左右衣袍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说:“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还是小瞧了楼轻霜的主角修养。

沈持意哼哼了两声,退回车厢内坐下。

楼轻霜随即带着满身泠冷的湿意踏上前板,掀起衣摆,钻了进来,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另一侧最里头的地方。

小小的一个马车,他们两人离得远的不能再远。

这倒是像极了他在烟州认识的那个木沉雪。

木沉雪不会因他瞎闹而有什么真正的怒意,但要是真的烦了,又会有些外露的脾气。

一般这种时候,沈持意就会知道分寸,收敛一些。

一如现在,他本来都打好了腹稿,打算等小楼大人坐稳,便嘲一嘲对方刚刚还义正词严不愿上来。

可他见到楼轻霜如此,下意识就把这些话吞下了。

车窗外雨声不止,噼里啪啦,扰乱人心。

马车中不算宽阔的空间又让两人的气息靠得格外近,外头围绕的暴雨倾盆像是在这里围成一座孤岛,放大了所有心思。

沈持意情不自禁想起他离去前的那一晚。

那晚楼轻霜对着刺客手起刀落,上一刻明明如修罗鬼刹般冷然,下一刻又在他面前好似引颈受戮般无害……

如今想来,一切都拨云见月。

当时这人哪里是遭逢意外心下不安才显露脆弱,分明是早有对策,却在他面前故意示弱,以此试探他的反应。

若他当时有一点显露出要报官的念头……

厢门严严实实地关着,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沈持意却莫名冷得一个哆嗦。

这确实是原著里描写的那个无心无情只有权势的主角。

熟悉,又不熟悉。

沈持意刚刚主动把人邀上车,现在就有一点点后悔了。

没过几息,乌陵挥起马鞭,马车复驶。

沈持意马上更后悔了。

因为聪明的小楼大人上来之后第一句便是:“殿下方才似乎并不乐意见到臣,为何又邀臣同乘?”

“……”沈持意撇嘴,“本殿下的车架又岂是随随便便能让人同坐的?只是既然遇到的是楼大人,哎,勉勉强强吧。”

楼轻霜得到回答,没什么反应,目光在车中一扫,又发现了小桌板上未曾使用过的暖炉。

男人面露疑惑,眉头一皱:“臣冒昧。车中这么冷,殿下病虚体弱,底下的人没有为殿下燃好暖炉吗?”

“……”

因为我刚刚喝了酒,嫌热。

沈持意险些没崩住表情。

他赶忙说:“我刚从酒楼出来,正想点暖炉呢,就瞧见大人在淋雨,给忘了……”

“原来如此。”

楼轻霜说着,悠悠然掀起袖袍,拿起一旁的打火石,点燃暖炉里的炭。

炭中自带的清香缓缓散开。

“既是臣的错,便由臣来效劳此事。”这人说。

像是混过去了,没有怀疑什么。

沈持意稍稍放下心来。

他怕楼轻霜从他的神色中又看出哪里不对劲,立刻随手拽起腰间挂着的璎珞,低下头,装作把玩的样子。

玩着便往那人腰间看去。

楼轻霜腰间挂着的,是他十分熟悉的那绣着佛门偈语的锦袋。他知道那里头装着白玉龙环,主角拥有这个东西,实在是再合理不过。

他在楼轻霜上车时便注意到了对方腰间,眼下再仔细一看,腰间除了这锦袋,干干净净的,没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