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铭应下,只是推门?告退之时,带起一阵风来。
灯火轻轻跃动,映在鲜艳的珐琅彩上,香囊上的小松鼠也泛出潋滟而灵动的光来。
“等会儿,”谢枕川忽然又改了主意,“他不?是喜欢谢罪疏么,也写一封,然后凌迟吧。”
北铭一愣,不?过他也觉得给个痛快太便宜这狗官,又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他左脚刚刚迈出院门?,才发现门?外有人。
南玄已经在此等候许久了,幽幽地?出声问道:“你觉不?觉得,世子?今夜怪怪的?”
北铭被吓了一大跳,若不?是听?出是南玄的声音,只怕已经拔剑了,“你不?在大人身边候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嘘、嘘,”南玄就是怕世子?听?见,才特?意跑了这么远,“你觉得世子今夜心情如何?”
“时好?时坏?”
“而且还……”
“反复无常?”北铭下意识地答完,又自行否定了,“大人不?是这种人。”
南玄将?世子?方才的言行逐字分?析,实在想不?出是何等大事值得谢枕川如此挂心,焦头?烂额、不?休不?眠。
他第一次赞同起北铭的话来,“虽然世子?平日不?这样,但?今天的确是反复无常,游移不?定。”
“大人一贯遇事果决,当机立断,怎么会如你我一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北铭仍是不?信,“照你所说,梨姑娘的毒有法可解,案件也进展顺利,甚至连公文也处理完了,哪里?还有什么事可犹豫呢?”
“该不?会……”思及方才那枚香囊,南玄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猛地?捂住了嘴巴。
可怜的世子?,遇到梨姑娘这样的木头?脑袋,都已经要互赠香囊了,竟然连个名分?都没有。
南玄又想了想,若真是如他所想的那个名分?,很难说清是有好?还是没有好?。
方泽院中的灯火彻夜长明,而最终那枚香囊也未送出去。
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却像是有意要避开他似的,梨家的马车翌日一早便出发了。
未能同行,未能赠礼,也未能告别。
谢枕川握着?那枚鎏金铜胎画珐琅的香囊,望着?燕山的方向,并未思?乡,却有相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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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谢枕川返京,向内廷递了折子?,亲自向圣上禀报此事。
震惊朝野的江南舞弊案终于水落石出,南直隶官场地?震,一时之间,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冯睿才是首辅王丘的门?生,王丘又是后宫最为受宠的惠贵妃王姜之父,王家虽无意为其翻案,但?也不?愿让濯影司如此轻易便下了自己的面子?,才吹了一点风声,便有人跳出来弹劾濯影司此举有先斩后奏、公器私用之嫌。
谢枕川早有准备,不?仅将?两淮盐运的私账递了上去,又将?那几百万两的贿银亲自押送进了皇帝的私库,这一点质疑之声便也成了金水河畔的一点涟漪,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王家得势,可谢枕川也着?实不?是好?招惹的,众人还在等着?看濯影司要如何将?内阁反咬一口,不?想谢枕川却只是安常守分?地?点卯应卯,一连十几日,直到休沐,又纵马出了城。
易鸿山地?处偏僻,常人难以寻觅,更别提冬日大雪封山,连愿意进山的向导也没有。
谢枕川却像是已将?这条路走过千万遍似的,一步一个脚印地?循着?被积雪淹没的山径走去。
北风萧瑟,碎冰扑面,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由明转暗,好?在他提前?备了提灯,仍旧步履不?停,总算看到远处现出一点屋檐的痕迹。
此刻风停雪歇,万籁俱寂,谢枕川提着?那盏竹编提灯,脚步也渐缓。
他看过无数遍易鸿山地?理图,每隔半月便要提笔写信向师弟问她的近况,梨瓷所绣的那枚香囊更是一日不?曾离身,可行至此处,却莫名生出近乡情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