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是松开了紧握着横杆的?那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让春风从指缝间流过。

梨瓷由衷赞叹道:“真好看。”

“可惜不是黄昏。”

谢枕川轻声低语,遮住眼底那一抹憾色。

他原是打算待梨瓷睡到?自然醒,午时接她去醉仙楼用膳,下午在大相国寺逛市集,待到?夕阳西下时再带她乘鸢的?。

那时落日熔金,云霞浸染,木鸢掠过之处皆成火海,印在她的?眼眸中,不知有多?好看。

他此时再看,总觉得青黄相接的?野草斑斑驳驳,山间的?残雪将融未融,生怕她觉得不够好。

梨瓷正儿八经?地反驳道:“酉时便该用晚膳了,现在就很好。”

她稍稍松开谢枕川的?手腕,让他看向脚下那一片尚未完全返青的?野草,“那像是一块揉皱的?苍绿织锦。”

“那道残雪,像是恕瑾哥哥在方泽院养的?那只?小松鼠腹上的?白痕。”

梨瓷忽然转头,清澈的?眼眸里像是盛着盈盈春水,关?切道:“它没有随你来顺天?府么?”

谢枕川微微摇头,语气平静,“没有。”

“那去哪里了?”

“放归了。”

谢枕川说的?是实话。

原本听话懂事的?小松鼠,在他要带它北上的?时候,却扒着枇杷树,怎么也不肯下来。

偏生它也不躲,只?是用小小的?爪子执拗地抓着树枝,大尾巴摇啊摇,虽不愿走?,又舍不得他手里的?花生,与?眼前人耍赖要糖吃时的?神情颇有几分相似。

要捉一只?小松鼠于谢枕川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他最后还是心软了。

梨瓷也望着他,大眼睛眨呀眨,不遗余力地夸奖他,“恕瑾哥哥你真好。”

谢枕川凝望着她眸中流转的?波光,庆幸自己没有做错。

有些生灵,生来就不该拘于一方天?地之间。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云雀,似乎是飞累了,也停驻在这只?“大鸟”上,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梨瓷,与?她面面相觑。

梨瓷还是第一次离鸟雀这么近,几乎可以?数清它头上黑褐色的?冠羽,她转头看向谢枕川,语气带了一丝炫耀,“我?们飞得比鸟儿还高!”

长?风将她的?鬓发?吹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琉璃般的?眸子清透明亮,比日光还要夺目。

谢枕川微微颔首。

长?空万里,锦绣山河,尤不及心上人眸中清辉一寸。

他颇为娴熟地操控着木鸢在空中滑翔,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梨瓷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开始享受这种随风飘荡的?感觉。

她虚虚握着谢枕川的?手腕,身体?是一条流畅的?线,想象自己在云朵里穿行,又仿佛在荡很高的?秋千,比立在杆上的?鸟儿还要自在。

又过了一会儿,木鸢开始缓缓下降,谢枕川慢慢调整方向,准备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着陆。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侧风袭来,木鸢剧烈地晃动起来,那只?云雀见势不妙,立刻振翅飞走?了。

他迅速调整姿势,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别?怕,只?是阵风。”

先前还惊慌失措的?梨瓷此刻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一脸信赖地看着他,“恕瑾哥哥放心,我?不会像那只?云雀一样薄情寡义的?。”

谢枕川极力扳住控杆,没忍住分神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意味深长?道:“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木鸢在风中摇摆了几下,最终在谢枕川的?控制下平稳下来,他甚至还择出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作为降落点,木鸢轻轻擦过草尖,最终稳稳停下。

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梨瓷还没有什么实感,仍旧觉得脚下发?软,握着谢枕川的?手腕不肯放。

谢枕川静静立在她身后,身姿如松,任由她借力,若是梨瓷会把脉,便会发?现指下脉搏跳动得越来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