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三千营驻地?。
时值初夏,本该是操练最勤的时节,可校场上却空了大半,仅有的几个士兵也提不起精神,歪歪斜斜地?拄着长枪,活像是晒得?焉头焉脑的狗尾巴草;有人蹲在墙角斗蛐蛐,赌注是明日早饭里唯一的一个鸡子;更多得?是人枕着锈迹斑斑的盔甲打盹,鼾声混着蝉鸣,在浮躁的午后格外刺耳。
副将郭调途经此地?,也赌了一个鸡子,眼看他押注的那只蛐蛐就要落败,他忽地?站起身?来,“哐当”掀翻了那只充作斗栅的豁口陶碗,一本正经道:“干嘛呢,都什么时候了还斗蛐蛐?不知道新任提督要来?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哎呀!”
有的人惊呼,有的人惋惜,到底还是起身?慌忙走了几步,却又在几步外重新聚拢。
蛐蛐儿斗不成了,几人又闲话起来。
“三大营换将,又不止咱们三千营,也没?见怎么着。”
“我怎么听说五军营那边新任的提督是户部尚书的侄子的连襟,关系铁得?很,他们马上就要补发一半的饷银了。”
“放屁!我表兄就在五军营当差,也就比我们强一点罢了,能把先前那一半发下来就不错了。”
“那也是比我们强啊,每个月就这么三瓜俩枣的,还不如去当个护院呢。”
……
郭调听得?无奈,但拖欠军饷也是事?实,他原先还管,现在便也由得?他们去了。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嘱咐道:“谢提督今日要来军营,你们留点神,别老?是这般不着四六。”
兵卒们含混应了一声,又蹲进草丛里找方才?那两只蛐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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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驶向京郊三千营驻地?,畅通无阻地?进了提督营房。
三千营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谢枕川在来时路上便已?经领教过了,他无意追究,只是让人将副将郭调叫了过来。
郭调行了礼,罩甲跟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下官郭调,拜见谢大人。”
他没?忍住偷偷抬眼,这位新任提督生得?一副好皮囊,玉冠长衫衬得?人如修竹,实在是……一副小?白脸的长相。
谢枕川也扫了一眼他的罩甲,一看便有些年头了,上边有好几处甲片掉了,也没?有补。
他开门见山道:“今日朝中议事?,三大营军饷要延后发放的消息,你们可曾知晓了?”
郭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
谢枕川又道:“三千营历年欠饷几何?,你算个总数。”
“下官是副将,不是账房。”
濯影司指挥使的大名在权贵之间?自然如雷贯耳,可在这群兵油子里边,就没?那么好使了。得?知他舍弃男子颜面入赘,如今入营也是携眷而来,郭调便更看不起这个小?白脸了。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咧嘴一笑,“算出来又如何?,难道谢大人要替我们补?”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久经沙场,感官比常人敏锐不少,谢枕川虽然神色如常,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倏地?冷了下来。
谢枕川仍是不紧不慢道:“确有此意。”
虽然气势已?经矮了,郭调心中仍然不信:如今国库亏空,五军营与神机营由大皇子的人接手,背靠内阁,都填不上窟窿,他不过一个濯影司指挥使,哪里来的银子?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谢枕川招了招手,南玄立刻捧出了一只不大不小?的匣子,掀开盖子的刹那,郭调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厚厚的一叠银票,梨记钱庄的印鉴清晰可辨。
“这里是十二万两,”谢枕川慢条斯理道:“承蒙夫人垂青,入赘时给了些许聘礼。”
先前的轻慢立刻变成了嫉妒,嫉妒又慢慢变成了尊重。
郭调沉默许久,“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行大礼道:“先前听闻大人入赘,原本不以为然,今日方知是为了家?国大义,解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