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才得知那日集市上出手相助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濯影司指挥使谢枕川,本来以为江南科举舞弊、自己?含冤落榜之事有望了,方才却是朱修金过来找他,先是不痛不痒地?为那日欺辱自己?道了个歉,接着?又威逼利诱他不许向谢枕川透露一个字,甚至以娘亲的性命相要?挟。
朱修金轻而易举地?便说出娘亲的病情,去?过的医馆,服用的药方,最后拿出上好的山参和?一千两的银票。
自己?也许等得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娘亲的病情却等不起了。
他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在朱修金轻蔑的笑意里应下了此事。
程立雪握着?笔杆的手微微用力,直到指间传来痛意,才回过神来,发现梨瓷此刻正凝眸看着?自己?,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意。
他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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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川一行人今日一早便驱车外?出了,此行还需隐匿行迹,便只是向广成伯府借了马车,由?北铭充当车夫。
南玄坐在一旁,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树影,不由?得感慨道:“自打世?子乔装来了应天,居然有月余不曾坐过马车了。”
北铭将缰绳往他面前一递,“要?不你来赶车?”
“不了不了。”南玄连连摆手,他至今仍然无法忘怀上次自己?赶着?驴车带世?子来应天,在城门口被一个老头子超过的情形,偏生那老头还带了一背篓的胡萝卜,那是老头走到哪儿,那驴子便跟到哪儿,犟得拉都拉不回来,都给他留下赶车的阴影了。
快马疾驰了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北铭拉住缰绳,“世?子,到了。”
谢枕川下了马车,望着?山门前金漆所书?“净明寺”三个大字,面上神情颇有些微妙,却还是大步流星踏上了台阶。
北铭也想起了自己?先前关于那张签文的误会,挠了挠脑袋,低声嘀咕道:“怎么挑了这里啊?”
南玄却是知道为什么的,背好了行囊,一边催促一边道:“你连这都不知道么,净明寺前朝受了水淹之灾,先帝下令苍云子主持佛像修缮一事。哎呀,世?子都进去?了,先别问了,快跟上。”
寺内香客络绎不绝,梵音伴着?香火绵连萦绕,庄严肃穆之余,尽显人间烟火气息。
谢枕川目不斜视地?步出主殿,径直朝观音殿走去?。
还未踏入殿门,便已扑面而来一股檀香,殿内光线幽暗,只殿角悬挂着?几盏长明灯,日光从高处的窗棂斜斜洒落,映照在叩拜的信徒脚下。
谢枕川立于殿前,冷眼看着?中央躬身跪拜的信徒,并?无拜谒之意,只是微微抬眸,仔细将观音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尊木胎髹漆的观音像,高约五尺,面容庄正祥和?,眉目低垂,仿佛在俯瞰众生。
她手持净瓶,瓶中杨柳和?衣袂飘举,面部纹路清晰和?缓,像是带着?慈悲的笑意,望之便可安定人心。
不愧是苍云子之作。
谢枕川凝神望着?佛像之时?,已有人偷偷将目光转向了此处。
他立于殿内一角,顶上长明灯微弱,却有日光慷慨地?倾泻而下,映出他修长提拔身影,那双眼睛深邃而幽暗,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之意。
来观音殿拜谒的多为女?眷,替自己?求姻缘的小姐、替儿媳求子的婆婆,恍然见了如此俊俏的儿郎,皆愿所求当如是。
更有一个平素胆大又自恃貌美的姑娘,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大人今日是微服,北铭正要?阻拦,那位姑娘已在一步之外?柔柔开口,“不知公子所求何事?”
谢枕川连一个眼风也未施舍给她,只淡淡道:“求一个清净。”
他本来就是众人视线的焦点,两人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近处皆清晰可闻,立刻有不少人看了过来,殿内的低诵祈福之声也一滞,不知是在指责谢枕川不懂怜香惜玉,还是在嘲笑那位姑娘的不自量力。
姑娘家脸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