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瓷悄悄抬眼看向谢枕川,他似乎心情不错,脸上半点没有被误解的恼意,甚至宽宏大量道?:“挑一盏吧。”

不过是一盏灯罢了,若是他听见了什么不想听的愿望,也有得是办法让这?盏灯再次沉入金陵河底。

梨瓷点点头,先伸手摘了一盏绘着祥云的河灯,递给了谢枕川,正要挑第?二盏的时?候,那摊主道?:“姑娘,咱们送的河灯就是那一盏素色的,若是要什么图案,可以自己画。您看您是再买一盏呢,还是自己画呢?”

梨瓷看了谢枕川一眼,习惯性地替他省钱,“我要自己画。”

那摊主已经认出来这?是先前自己在这里一口气买过三盏灯的姑娘,少?做了一单生意,心中难免有些惋惜,他一边将素色的灯笼递给她,一边摇着头看向那位公子,眼里满是这姑娘所托非人的惋惜。

谢枕川随手扔过去一锭银子,干净利落地堵住他的嘴。

摊主立刻将两位贵人引到桌前,除了墨汁,又大方?地添了三色丹青来,供二人作画。

谢枕川已经十分自觉地拿起了笔,“阿瓷想要画什么?”

既然是自己作画,梨瓷当然想要一个不一样的,毫不犹豫道:“我想要画一只小松鼠。”

谢枕川了然颔首,寥寥几?笔便在黄棉纸勾勒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模样,一身?浅赭石色的皮毛,头上还顶着两簇可爱的耳穗。

梨瓷看得心头软软的,又见那只执笔的手顿了顿,在它怀中添上一颗艳红的柿子。

“好可爱呀,”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未干的丹青,“不过小松鼠不是喜欢吃花生么,它为什么抱着一个柿子呢?”

谢枕川语调懒散,说出的话却像是买一送一、强买强卖的摊主,“我画的小松鼠就是抱着柿子的。”

他顿了顿,找出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柿柿如意,不好么?”

梨瓷点点头,十分捧场,“好呀,柿子甜甜的,我也喜欢。”

谢枕川抿着唇,并未说话,转过脸将手中的笔搁在了桌上。

摊主不知何时?将那盏赪霞色的绛纱灯移了位置,焰色灯火落在郎君如玉的脸上,染上薄薄一层绯色。

两人买好了河灯,又折返回了河畔。

梨瓷慷慨大方?地将自己放河灯的心得体会教他,“……你要闭着眼睛,先许一个愿望,再将河灯慢慢托入水中,动作要轻,要平,这?样它就不会沉了。”

谢枕川早已没了将自己的愿景寄托于河灯祈愿、神?佛庇佑的赤子之心,只是望着那双干净圆润的眼眸,他仍是配合地闭了闭眼睛,旋即又依言将河灯放入水中,一阵微风吹来,顺顺利利地将那盏河灯渡到了对?岸。

“到了到了,”梨瓷遥遥望着那盏河灯,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谢大人许的什么心愿啊?”

谢枕川并未许愿,随口?道?:“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梨瓷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敬意,还是谢大人的河灯争气啊,不像自己的,连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承受不了。

谢枕川并不在乎那盏河灯的命运,侧身?为她让出位置,“该你了。”

梨瓷点点头,双手捧着河灯,正要托入水中,只是看着小松鼠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有怀里红艳可爱的柿子,立刻又舍不得了。

谢枕川察觉到她的犹豫,“怎么了?”

梨瓷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我喜欢这?盏灯,不想放了。”

晚风轻拂过河面?,灯火明明灭灭,不知是谁人未说出口?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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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川送梨瓷回了广成伯府,此时?已近巳时?了。

他未来得及休整,又回了濯影司驻应天府的据点。

石壁上的火把不知疲倦地燃着,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在夏夜里也略显寒意。

徐玉轩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形容狼狈,然而细看之下,那些绽开的皮肉已开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