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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胥再见到怜清是三天后。
她正百无聊赖地拿着往生镜在手里把玩,大漠苍苍,天地一线之内不见半点生魂,她已经在这里孑然度过了上千个日日夜夜。
三日前第一个迈进这片荒漠的人,那个叫怜清的孩子,是她这些年来在这个怨瘴弥漫的世界唯一会偶尔想起的一抹身影。
她永远记得七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十岁的孩子险恶逼其身而不改色,用那双不参半点杂念的眼睛同她对望,漆黑的瞳孔像世间最纯澈的清潭,能化开所有不由己的苦难。
他告诉她:“我会为你报仇。”
走投无路的人不会放过半点生机,她为这一句话束手等待了七年,怜清成了她的执念,成了这片背负着三十万荒冢土地上的唯一一丝希望。这世上还剩一个人愿意聆听她的冤屈,只要这个孩子还在,三十万鬼魂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他们得不到安息的亡灵或许还能等到解脱的一天。
桑胥想着,她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沉思不知多少次,她的目光定在虚空里,定在茫茫无边的大漠之涯,直到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黑点不断朝她移动着,渐渐放大,变白,从模糊走向清晰,被光线勾勒出人形的轮廓,再有了肢体和五官。
那是怜清。
从这片大漠逃走又回来的怜清。
她看着怜清走向自己,就好像看到他走向了死亡。
“你回来了。”桑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像是欣慰,又在提前惋惜。
怜清点头,他没有桑胥想象中的那样狼狈,手握怀沙,白衣素冠,挺拔干净甚至比起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知道你回来意味着什么?”
“我来赴约。”十七岁少年人的脸稚气未脱,却已找不到任何三日前那般的慌张迹象,“我答应过你的,会为你报仇。”
“你想好了。”桑胥道,“你可知你要杀谁?”
“我知道。”怜清冷漠得像一尊雕塑,眼里没有光彩与感情,“霜天漠中无辜惨死的流民,回家路上背负污名的将士,每一双埋葬他们的手,我都会折断粉碎,洒在他们轮回的道上,为他们殉葬。”
“我不要你让那些人殉葬。”桑胥淡然道,“为杀而杀的路送不走我的子民,他们需要你报仇,是为了求一场解救。凶手不死,魔阵不破。除掉那些人的性命他们才能逃出封印,去到往生。届时亡魂轮回,怨气自散,我也会随之消失。若你当真做好决定,三十万亡灵会用唯一一次以魂魄起誓的机会,附鬼力与魂识到你的佩剑,无论此后他们的魂魄轮回与否,此剑拥有的力量永世不散。我将随誓成为剑灵,守护此剑,灵随剑动,非你之命不从,至死方休。”
“来吧。”
“不再想想?”
“我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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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剑方铸,怜清没有回莫邪山。他先去了帝都皇宫。
一路疾行,到皇宫脚下时天边霞光将散,正是灰蒙蒙的一片。
垣帝自梦中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负剑站在榻边的怜清。
来者脸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神情的东西,宫内昏黝的一片,那是窗外青黄不接的天色投射进来的光。
怜清沐浴着那样薄凉的天光,幽深的眸子如冷剑一般凿在垣帝脸上,没有一丝感情,不见愤怒和恨意,亦不见敬畏与恐惧。
三丈殿门大开,方圆数里却不闻人声,连枕边侍寝的人也不见踪迹,遑论门口当值的内监。
垣帝猛然从床上坐起,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眼前如神像般巍然不动的道士,若不是一对眸子随着垣帝的动作跟着移动了一瞬,他差点就要以为,此时立在床头点尘不惊的那个人,真的只是一尊神像。
榻上危坐之人睡意全无,警惕地看清来人面孔后方才略微松了口气,皱起眉头试探地唤了一声:“怜清道长?”
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