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鼓动,闭了闭眼,勉力抑制那股汹涌的情绪,再睁开眼时,眼底依然泛着瘆人的红,声线亦是沙哑,细听,夹杂着轻若不闻的颤音:“当年……为什么不肯救我?为什么宁可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也不愿意救我?收到我那截断指的时候……”

顿了顿,陆言琛的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一下,明明心里难过的要命,面上却依旧不露分毫,他撇唇,神情与语气皆是淡漠的:“你有没有过半点恻隐?”

近十年,这三句质问迟到了十个春夏秋冬,最终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沉沉落地。

当年陆言琛刚苏醒就想过要问,但望着陆振齐冷静的脸孔,所有的诘问都苦涩地吞回了肚里。

虎毒不食子。

他的父亲在有足够的能力援救他脱离地狱之时,决然放弃了他,连起码的愧疚都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愿意代替陆崇远去死,至少陆崇远被父母惦记了那么多年,而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却从来都对他不苟言笑甚至漠不关心。

灯光过于灿亮刺眼,宛若锐利的刀子切割着阴差阳错的时空,诸多秘密无所遁形。

陆振齐看着陆言琛略显苍白的容色以及深黑的眼眸,罕见的,竟然心虚了。

然而,异样也不过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摆出正义凛然的威严模样,振振有词:“你居然还在为那件事怪我?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陆氏本来就岌岌可危,那些钱都是要留着做周转用的,你要我为你一个人罔顾整个企业和家族?陆言琛,你不是三岁小孩,怎么那么幼稚?假如是我被绑架,我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陆家,你快三十岁了,能不能学会高瞻远瞩?”

他极力想表达自己昔年的苦衷,但话抛出来,饶是陆怀修都觉得无法服众。

陆言琛一言不发地听着,一颗心凉透了,就像被刀子剖开再浸泡在冰天雪地里。

他确实挺幼稚的。

事实胜于雄辩,他却仍旧不懂死心,非要搞得自己体无完肤。

这样也好,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对于陆家,他都能不留情面了。

“我曾经私下里做过亲子鉴定。”

良久,陆言琛凉凉开口,眼神空茫苍凉如飙风横扫后的荒野:“我竟然是你亲生儿子。”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喉咙里滚刀子一般地痛,嗤笑:“我他妈真是你的种,太可笑了。”

亲子鉴定四个字一入耳,陆振齐与陆怀修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都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