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掠过排斥,本能地挣扎,陆言琛却不由分说拽着她退到轿厢角落。
“陆言琛你这人……”
“前面汗味太重,而且也太挤了。”
接上秦浅困惑的视线,面容平静的陆言琛淡声解释,尔后放开了秦浅。
陆言琛比秦浅高将近一个头。
她仰脸,看见他流畅的颌线延伸至洁白衣领,清俊眉眼透着冷郁。
估计三番两次被她抵触,是有点伤自尊。
秦浅看向拥挤的前方,再回想刚刚隐约闻到的狐臭味,目光闪烁,无端心虚。
她一时起念,低眸看去。
陆言琛骨节分明的手指映入视野,笔直裤线衬得其分外修长好看。
只是……
黑色的义指寂寂取代小指,显出了残缺美。
她查过资料,陆言琛十四年前被绑架,绑匪切掉了他一根指头交换巨额赎金。
十指连心。
秦浅光想象当时血淋淋的画面都觉得窒息。
难怪他把救他命的孟雯萱看得那么重要。
想到孟雯萱,秦浅心底的不适又放大很多倍。
对于秦浅与孟雯萱错综复杂的纠葛,曲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笼统地提了两句板房事故。
陆言琛曾在媒体前公然发声,替秦浅洗清十一年前的污点。
无论外界如何看待陆言琛的做法,至少秦浅回到香江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所以秦浅在网络搜不到任何自己同孟雯萱相关的负面新闻。
陆言琛的注意力本就大部分给了她,大概秦浅的目光凝注太久,他察觉到了。
自那个秋初的夜晚开始,陆言琛便不再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在她面前自卑。
思绪诡妙一转,陆言琛又突然非常感激自己的残疾,或许它可以唤醒秦浅一些丢失的记忆。
她爱他数年,在他手术那晚偷偷守了整夜,不可能毫无印象。
如陆言琛所料,秦浅确实对那根断指萌发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迈出轿厢,秦浅的胸腔仍憋闷难言,堵得厉害。
多瞅一眼他残损的手指,她眼睛就跟被蛰了似的。
医院人来人往,陆言琛落后秦浅一步开外,既不会给她造成冷迫的压力,也能避免别人碰到她。
“曲妈邀我和你们晚上一起吃饭,欢迎吗?”
临近日落,白云被晚霞涂抹瑰丽光彩,地平线与橙黄天幕接驳,溢散夺目的绚亮。
秦浅的脚做过理疗好多了,但还不能走太快。
她闻言转眸,眉宇间的神采一片淡静,红唇轻启:“曲妈很久都没做菜了,她既然要你去,你就别拂了她的好意。”
话落,秦浅倏地捕捉到陆言琛眼底含着的浅笑。
“你笑什么?”
她挑起纤眉,发现陆言琛笑起来特别舒朗。
是那种眉梢眼角都绵长愉悦的笑。
“没什么。”
他沉默片刻,正色,清淡的眼神突有柔光蔓延。
“我今天太开心了。”陆言琛轻笑:“真的很开心。”
这是陆言琛一直忘了告诉秦浅的。
好像从绵绵险些丧命起,他就再没真正笑过了。
秦浅母女失踪之后,回首自己这半生,幡然醒悟,原来他所拥有的快乐那么少。
他小时候为家族荣誉活,成年了为自己的仇恨活,一直不懂什么是爱,更没得到过多少爱。
当他总算有机会为自己挚爱的人活着,也拥有刻骨铭心的幸福,她们却消失不见了。
兜兜转转,失而复得。
可是,因为秦浅的失忆,这份弥足珍贵的开怀就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到。
他们的爱与痛,她全忘了。
她无法共情他的感受。
饶是如此,陆言琛依然感恩命运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