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难言的罪恶感在心底渐次扩散,蔓延着。

“乔克叔叔,我能喝吗?好香耶。”

四目相对,一个天真无邪,一个讳莫如深。

秦浅没能将霍玦复杂的神色收入眼底,她拎着纱裙起身,走到茶几边,柔声道:“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那些。”

霍玦目光闪了闪,也扬唇笑笑,下颌朝茶几放的果汁示意:“安吉拉喝饮料,这是鲜榨的苹果汁。”

安吉拉遗憾地耸耸肩,托着腮吐槽:“长大了会有烦恼,不长大也会有烦恼,唉,真是左右为难。”

霍玦沉闷的情绪莫名明朗很多,他摸了摸安吉拉的脑袋,替她将发箍推到脑后,失笑:“安吉拉以后就知道拥有童年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他是没有童年的人,印象中,父母总是争吵不休。

他的父亲娶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猜忌跟厌恶,最后连命都送了。

安吉拉似懂非懂地鼓着腮帮子,柔软小手搭上霍玦手背,安慰:“乔克叔叔别沮丧,你虽然长大了,不过我妈咪说人要随时有一颗赤子之心,还得童心未泯,那样才会每天都过得开心……虽然我不太明白妈咪的意思,可你肯定比我明白的对不对?”

小姑娘精致的眉眼弯成月牙儿,翘起的嘴角带着笑,犹如可爱的奶猫,娇声说:“因为你比我大了好多好多,我想不通的道理,你怎么也会想不通呢?”

霍玦狠狠一愣,突然觉得手背被火星子燎了似的。

他下意识抽出自己的手,中途意识到秦浅还在身边,他又强行转了方向,僵直着拍上安吉拉肩膀。

“怪不得你妈咪这么疼你,安吉拉说得对……”霍玦的音色无端有着沙哑涩然:“叔叔是比你懂很多。”

懂得多,不等于做得到。

赛琳娜扭伤脚不能再出现。

他很清楚自己在安吉拉面前那么对秦浅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也会给她纤尘不染的世界留下阴影。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他必须抓住,借刀杀人是最妙的。

况且,万一真的成事呢?

陆言琛固然不会放过霍子乔,总不至于霍殿勋连他这个小孙子都不想袒护。

霍玦低垂着眸,心脏突突地跳,眼底骤然掠过尖锐的暗芒,他尽可能放松身体去提那壶咖啡,手臂倾斜,当着秦浅母女的面倒了两杯。

腾腾热气直扑着模糊面容,氤氲霍玦眼中凌乱的光影。

秦浅看向电子钟,还差一刻钟就十点了。

“你要谈什么事?”

秦浅接过那杯咖啡,信步朝霍玦的卧室走去,余光扫到没关严实的门,脚尖兀自一转,又将门拉开些。

见状,霍玦沉默不语,深邃的眸色越发沉郁幽然。

她防他,还真是比防狼更夸张。

如果是陆言琛与她孤男寡女,她绝不会如此谨慎。

“喂,你用不着这么戒备我吧?”霍玦漫不经心地双手抄袋,跟过去,脸上笑着,双眼却没弥漫多少波澜。

“好歹咱两也有四年的交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总不至于我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秦浅脸色平静,侧面被婆娑灯影抚摸,显出冰雕般的美感,轻声:“人言可畏,你家老爷子本就不待见我,我要再和你传出什么难听话,我自己都受不了。”

霍玦眼眸沉冷,凝神打量秦浅,双眼若有似无地逡巡过她,所有的暗涌掩藏在眸中的大海里,冷笑。

“假正经,无非就是怕陆言琛误会了吧?他没来伦敦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谨言慎行?能大庭广众下做出刚才那种妖娆舞姿的女人,会在意流言蜚语?”

秦浅容色骤寒,面无表情,拉开门,径直走进卧室,冷然道:“有事快说,我没那国际时间来和你磨蹭。”

霍玦目送秦浅远去的倩影,粽眸风起云涌,尔后回眸,唇边弧度阴凉,瞳孔倒影半敞的门。

秦浅心里的那扇门,从未为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