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坐在仙琅长阶之下,脚边盘着卧着堆满了半大的动物,披着一身月光遥遥看着五彩的光芒从外山掠过夜空,往山巅而去;有时他站在树下,满山的海棠似火,人潮之中,她剑气一扫,海棠化作大雨纷纷而落;有时则在万人空巷的露天宴席上,他立在人潮涌动的角落,遥遥高台之上,是沉云欢百无聊赖地托腮的模样。
他踩着阶梯爬上高山,云雾缭绕间,沉云欢正站在春猎会的擂台上,一剑就让对手摔下擂台。
他被人推搡一把被迫站上石墩,海潮般的欢呼叫喊声中,沉云欢站在春猎会的擂台上负手而立。
他坐在高高的树上,茂密的树冠顺从地向两边展开,底下是攒动的人头,前方是雄伟的擂台,沉云欢轻勾唇角持剑而立,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
沉云欢从未想过,曾经她在仙琅宗风光无量的日子里,师岚野竟然也存在。只不过他隐匿在黑暗之中,以一双安静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她,哪怕只有转瞬即逝的片刻。
可笑的事她在很早之前还问过师岚野知不知道春猎会,有没有听说过她曾在春猎会上连夺三年魁冠。
师岚野怎么会不知道呢?分明每一年她摘下魁冠时擂台下那黑压压的人山人海之中,都有他在其中。
143 ? 瀚海深处掩埋黄金城
◎活人用之成仙,死人用之复生。◎
那如影随形的视线, 比起好奇地追随,更像是一种执念的化身,紧紧地黏在沉云欢的身上, 于是神明的记忆所呈现的画面, 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沉云欢。
从前那个神采飞扬,不可一世, 为世人敬仰也为世人诟病的天才剑修。
沉云欢看着这些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 一方面觉得自己果然成长不小, 再见到从前的自己竟然如同恍若隔世,一方面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像是被谁往心河里砸了块大石头,砸出稀里哗啦的水花,波澜纵横, 久久不能平息。
她的心脏不安分地闹起来, 凶狠又急躁, 不听指挥地往心腔乱撞,大有一副撞破胸膛的架势闹腾个不休, 逼得沉云欢不得已抬起手掌, 恶狠狠地按在了心口上。
她皱着眉,视线却没有落在那个耀眼夺目, 执剑而立的“自己”身上, 反而是紧紧盯着隐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师岚野。
他像是蒙上厚厚灰尘的明珠,一眼扫过去时很难发现他, 平平无奇地融入人潮中,因此不管他站在多么拥挤的地方, 甚至还被人推搡, 都无人发现他的与众不同。
一场场盛筵结束, 看客逐一散去,师岚野才缓缓动身,留下个孑然的背影。
他好像不沾染半分俗世,始终游离在人间之外,即便在凡道行走,也从未与旁人有过任何瓜葛。
那么他这个人界罕见的山神,又为何徒步下了高山,蹚过淤泥浑浊的凡界,将注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难道真的是她天生奇特,能够引来罕世生灵的青眼,还是神明亦有私念,别有所图?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眼前的景象蓦地散去,平地起了狂风,险些将沉云欢给掀了一个跟头。她匆忙稳住身形,往周围一瞧,就见四处一片混沌,咒文所构建的场景分崩离析。
狂风之中夹杂着鹅毛大雪,天空黯淡无色,大地滚起云波,金雕的长鸣贯彻云霄,万千人的声音响起,或是低声呓语,或是高声狂吼,画面变得光怪陆离,混乱不堪。
沉云欢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情况给惊住,虽然不知什么情况但也知道事情有变,立即便要抽身离开,却不想自己这双脚在毫无察觉的时候竟然深深陷在了软绵的地里,被完全卸力,半点拔不出来。
她霎时一惊,脊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想起张元清和晏少知的劝告在他人神识领域之中,任何外来者,都只能任人宰割。
她越挣扎,双脚就陷得越深,撼不动分毫。
忽而这地面像是被甩动的绸缎,翻滚起波浪,沉云欢一个不防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得这地面变作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