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医院门口跪到半夜,只有张太医看不过眼,悄悄的随我出诊。

裴瑾大病了一场,高烧了许多天才见好,

也是这场病好了,他才肯同我讲话,信了我真是他母后托孤,派来照顾他的宫女。

那会儿他的心思还不像现在一样难猜。

只是脸上挂着病色,少了几分疏离,又很脆弱的同我说:х?

“秋棠,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那会儿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塞进他嘴里一颗生津的梅子,哄孩子一样,

“娘娘的安排,奴婢永远都不会离开殿下。”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一想到这长夜漫漫,都要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宫殿里,

守着永远也望不尽的黑夜,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低声喃喃:

“要不了那么多,再活两年就够了。”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我就满二十五岁出宫。

扬州的花在三月开,娘娘生前最爱的那幅画里是满树的梨花。

若那时候我还能活着,也许还能再见到一次花开呢。

之前有杨公公的私下照拂,管事的姑姑也顾及着我是御前的人,没给我派什么重活儿。

如今这可是又变了天,杨掌印也因为我受了责备。

人人都知道我被皇上厌弃,又纷纷自作聪明的要顺着皇上的意思给我添点麻烦。

是从早到晚洗不完的衣服,

是被同屋宫女刻意泼湿的被褥,

是留给我的那份残羹剩菜。

在宫里,被这样刻意针对,还想要好好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

因为我得罪的是这所皇城的主人,他要我不好过,我只能不好过。

入了秋天开始转凉,浣衣更是熬人。

没日没夜的劳作和旁人的欺辱我都熬得住,只是夜里咳嗽,竟看到帕子上都是血。

裴瑾就像是忘了宫里还有我这号人似的。

诺大一个皇宫,我竟然真的一次也没有再见到他。

而刚刚入冬,我就又因为一桩案子被羁押了起来。

大皇子对花粉过敏,起了一身的疹子,皇后命人严查,最后查到尚衣局来,

原本只是一株梅花落在衣领间,也揪不出谁的错来。

只是上头的主子动了怒,总得有个顶罪的担下来。

而我,就是被他们推出来顶罪的人。

被关进了慎刑司,又免不了一通刑罚。

被押着关进地牢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

我真的想好好活着的,所以吃了许多的苦也咬着牙坚持过来。

明明熬过这个年,我就可以出宫了。

怎么就那么难呢?

为什么这么难呢?

5

“……大皇子可是中宫嫡子,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孩子,若有半分差池,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被掺了盐水的鞭子打在身上,痛意总是格外绵长,像有人拽着脑子里的那根弦儿,

痛极了也格外清醒。

地牢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处处都是发霉和血腥的味道。

我又被抽了一鞭,耳鸣到听不见任何声音的时候,才看到裴瑾一脸惊慌的跑过来。

那一刻我竟然在想。

原来他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