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听了她的?话沉默下来,只?看着手里的?茶盏,秦妙衣便接着说道?:“你说,雪夜虽然孤寂难捱,但之后便是生机盎然的?春日?,既然有?值得期待的?未来,今日?便不該消沉绝望。”
“妙衣,”李淳风苦笑迭迭,“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信口胡诌?当时教你吹《寒江残雪》,不过因为?我就会这一首,想在你面前卖弄罷了。”
“夫人早就跟我这么说了。”秦妙衣道?,“可那时我还是觉得,公?子你说得也挺有?道?理,我虽然父母双亡,卖身入府,可夫人并没有?把我当奴婢看过,公?子你那时也才六七岁,难得回来一次,还要想办法逗我开心,我在这世上并非以为?的?那样无依无靠,等寒夜过去,终会迎来明媚的?春日?,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是嗎?”
李淳风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舉起手中茶盏朝她一舉,“那时也多亏有?你,我至少有?了个不会突然消失的?玩伴。”
“公?子小时候的?事,妙衣也曾听夫人说起过一些,听说常常看见你一个人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说笑笑,就像有?人在陪你玩一样,一开始无论老?爷夫人还是家里的?下人都被你吓了一跳,以为?你撞邪了呢。后来袁天师来了,才知?道?公?子你天生与我们是不一样的?。”秦妙衣用怀念的?口气说道?,“本来我还挺害怕的?,可是后来看你跟我们长得也没什么不同,依舊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依舊会因为?捣蛋被老?爷骂,我就慢慢不害怕了,还对你的?事挺好奇。公?子定不知?道?,有?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对着墙上的?一个影子说话呢。”
听她说到这儿?,李淳风淡淡一笑,亦浮出怀念的?神色,“那不是影子,是一种叫‘影魅’的?小妖怪,一直寄居在岐山的?家里,打我记事起,就认识它了,它话很多,總是叽叽喳喳的?,所以我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喳喳’。”
“原来它们都有?名字的?啊……”秦妙衣輕声道?,“看来在公?子心里的?确是把它们都当作?了自己的?朋友。只?是那天晚上,我听公?子和它的?对话,似乎是在告别。”
李淳风沉默着饮了口茶,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它们也有?它们要走的?路。”
“所以公?子的?玩伴總是这样不见了嗎?”
李淳风不語,更证明她说的?是真的?,秦妙衣看着这个与她一起长大?既是主子又待她如亲人的?男子,缓缓道?:“说来不怕公?子生气,从那一天起,我突然就明白了公?子为?什么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因为?你害怕被大?家排斥,害怕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可我看得出,就算大?家都在你身边,你还是寂寞的?,因为?你看到的?,我们看不到,你想要交朋友的?,却没办法永远做朋友,你一直没有?遇到那个和你一样的?人。”
“可是现在巫姑娘出现了,我从公?子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就是那个你一直在等的?人。她能见你所见,想你所想,她和你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如此,公?子可不可以听妙衣一句话?你心里既只?有?她一人,那便收回对别人的?好,全都放在她一人身上,这样哪怕对其他人残酷些,也好过讓她们心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席话虽輕言细語,却不啻风雷霹雳,李淳风听了,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他从未想过妙衣竟将他看得如此透彻,也未想过她会这般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留情?面地规劝他。
她当然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可能会讓她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说了,为?何?只?因忠言逆耳,向来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说,
沉默了許久后,李淳风放下手中茶盏,改盘坐为?跪坐,高举双手于胸前,说道?:“妙衣,都说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你这番话,我李淳风铭记于心,以后言行不当之處,也还请你多加鞭策。”
说罷,长揖致谢。
“公?子,这如何使得?”秦妙衣慌忙扶他,“你这不是折我的?福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