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寇苏台曾经说过的地址,在人烟稀少的山脚下,找到了一座荒废的宅子,入目一片绿苔。
丛不芜敲了敲落满灰尘的门:“有人在家吗?”
树枝打在地面的声音传来,“您找谁?”
透过门缝,丛不芜看见一个躬腰弯背的老人,他盲了眼睛,只能用一根枯枝探索着前路。
将要走到门前,老人身躯一震,手中的枯枝断成两半,他疾行向前,五指扒住门边,两行热泪滑过脸颊。
“苏台……”
丛不芜放下背篓,抱着狗默默拐出小巷。
背篓中的白骨上飘出一缕香魂,老人见状,又是泪如雨下。
“苏台……”
丛不芜站在墙根处,脚边开出一朵如米粒大小的苔花。
寇苏台不过是一丝执念化作的虚影,很快便如云消散。
眷侣得见,一瞬便是一生。
丛不芜推门而入,院内除了及膝的野草,并没有那个老人。
她
心口一窒,瞬间想到什么,大步迈入屋中。
蛛网遍结,梁上有鼠,梨木做的桌凳已经腐朽。
丛不芜在窗前找到了那个老人……
原来他也已经是一具白骨。
头骨受了很重的伤,他不过是强撑一口气来到这里。
残魂连年轻的样子都变不出,只能幻化出一个行将就木的盲眼老人。
他如约等了很久,即使知道等待没有尽头。
丛不芜再次上路了,只是这次,背篓中又多了一具骸骨。
这些天小狗已经能够变化自如,自己跑去买了合身的衣物,迫不及待地开始探索周围的世界,不乐意拘在丛不芜身边。
丛不芜便放他走了。
临走前,他问丛不芜自己叫什么名字。
“人类都有名字的,只有我没有。”
身边黄河如万马奔腾,黄色的河水一如他的毛色。
“……就叫有河吧。”
丛不芜说道。
苍天可鉴,她已经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
以她的水平,这只狗应该叫“六、七、八、九、十……”。
“姓‘有’吗?”小狗不大满意,“不好听。”
丛不芜摸摸鼻头,“就姓‘明’吧。”
姓名,姓明。
是他非要她取姓名的……
小狗满意地走了。
丛不芜回到了曾经的江水镇,而今的“东湖。”
山涧又多了两座坟茔。
丛不芜在树上平静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望着望着,便睡着了。
丛不芜做了个噩梦,醒来却发现现实可怖远胜噩梦。
半生荏苒,如竹篮打水。
她身边的所有人,竟都逐一离去。
自水中诞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身体丝丝寸寸化作溪水,神识消亡近在咫尺,丛不芜依旧沉浸在噩梦般的心绪中。
直到她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将她大力扯出水面。
金衣玉冠不似以往,衣上云纹似是实物,正在缓慢流动。
这是礼晃祭山时的打扮,不难看出他来得有多匆忙。
礼晃扣住丛不芜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丛不芜轻轻推开他,站起来正对坟茔。
“礼晃,别和我在一起了,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