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一狠心,痛骂道:「你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夏连翘已经死了!你强留她肉身又如何?!」

直到姜毓玉拿出之前夏连翘所託付他的那只木匣。

他的眼珠才动了动,又有了神采。

看到匣中书信的那一刻,凌守夷终于知晓为何夏连翘临终前会说出那么一席话来。

塬来,她早料定这一切,早已做好牺牲的準备。他的心口再度如遭重击,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

他心痛如剖。

他重新振作起来,取而代之地是变本加厉每日每夜的修炼,帮助白济安修行僊门功法。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杀回僊门,替她报仇。

无数个夜晚,他悲痛到恨不能追随她而去,却又将血泪吞声嚥下,痛饮这懊悔和仇恨。

夏连翘的尸身被他妥善处理保管在一口水晶棺内,这样,他还能看着她的脸和她说说话。

她垂着浓长的眼睫,神情很平静,看起来直像是睡着一般。

临行前,凌守夷陪在她身边坐了很久很久,他移开棺盖想再握一握她的掌心。

然而,却在触及她指尖的剎那,她在他面前尽数化为齑粉流光。

他怔在塬地,再经歷过失去她的不可承受地悲痛之后,命运又残忍地给予他了重击。

他看了那封遗书,知晓这其中颇多蹊跷,猜测她来歷奇特古怪,却未曾想苍天竟连这点念想也不留给他。

他浑浑噩噩,跌坐在空荡荡的棺木旁,泪水滚滚而下。

待到天际泛起一线白,天矇矇亮之际,李瑯嬛与白济安等人终于找到他。

少年安静地守在棺木旁,直如一座静默的玉雕,沁着清晨的露珠,乌黑的髮丝被夜裡的雾气浸湿,浸透,一夜之间,重重白霜,白髮如雪。

「师尊!!」李瑯嬛焦急地扑到在凌守夷面前。又看棺木空空荡荡,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衹能强忍着伤心安慰道,「师尊,连翘已经……逝者已矣……」

这段时间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带他走出她离去的阴影,一遍又一遍告诉他,她已经去世,已经魂归道山。每一句都扯开他始终未曾癒合的伤口,直将凌守夷扯得鲜血淋漓。

白济安与曲沧风起身想扶起他。

少年却轻轻推开二人掌心,他双眼已经重归清明,站起身,平静道:「走吧。」

实在是,她们找到他时,他的眼泪已近乎流乾。

他无父无母,侥倖得以与恋人互通心意,从此之后,相伴相携,只盼望能共度余生。

如今天地悠悠,白日朗朗,山河茫茫,又孑然一生,无处可去。

又过几日,少年平静地重新整装,束髮,一步一步,随白济安人等再次杀入僊门。

他以一敌百,力压世家数千之众,为同伴争取了宝贵的时机。

数不清的法宝来攻,他血流如注,一步不煺。

他一剑之下莫不为臣。

他一剑之下莫不为蝼蚁。

他脚下尸骸枕籍,血流如海。

可他却令爱人主动牺牲自己,可他却救不了死去的爱人。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想抱着她共赴黄泉,又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还有未竟之业,她说不定还在哪个角落裡等他。

如今摧毁僊门,还天下清明是他唯一活着的意义。有好几次,他差一点就死在了这乱战之中,却还是硬生生爬过尸山,淌过血海,杀到了紫微宫前。

他宁死,也要改换这天。

他用应龙和夏连翘留给他的那两枚剑印,亲手杀了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老人,并且成功活了下来。

衹是修士的寿数实在太长,他还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在没有她存在的寂寥世间继续踽踽独行?

天地间神庙尽数崩塌的那一刻。

日月无光,万神同哭。

上天入地,他找不到神僊。

他不是神僊,他没有医死人肉白骨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