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缓坡,蝉鸣如海浪般铺天盖地兜头袭来,如一张扎满尖刺织线密密的大网,瞬间刺痛所有感官。
裳熵未说完的话语被堵回去,三人站在坡前,向前望去。
只见一片潮湿泥泞的低洼盆地中,成片橙黄色榕树粗壮高耸,肩并肩拥挤着,压弯了不少外围树木,却不知收敛,反而展开宽大枝叶,相互推挤着向外倾倒,像爆炸凝固的瞬间。
密密匝匝缠绕于树干上的藤蔓不断分泌出晶莹树脂,巴掌大小的叶片也沉重托起甜汁,沿着叶脉滑落,不堪重负,砸入尘土 。
此番壮观之景,仿佛天降下浓稠大雨,雨滴挂满树梢,铺枕大地。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嗅到空气中甜到让人反胃的腻香。
这片与原始森林格格不入的鲜艳颜色,就是糖榕森林。
足有人小臂长度的斑蝉爬满树干,硬壳后背突出两扇边缘锋利的蝉翼,金黄色斑点点缀于漆黑外壳,细长口器注入甜汁中,以撑爆肚子的速度疯狂吸食。
喜悦充盈大脑,翅膀翁动,鼓膜不知疲倦的震颤着。蝉鸣极端刺耳,几乎凝成一只只实质大手,死死暗住太阳穴灌入杂音,无法抗拒。
从这里望去,一株株粗大树干上皆爬满斑蝉,头碰头尾碰尾,叫人头皮发麻。
前方两人一个土生土长乡里人,不怕虫。一个有所准备,也没什么反应。只有慕千昙则向后退了一小步,喉头微动。
她从小就害怕腿多的与没腿的各种软体或硬壳虫子,不小心看到会好半天回不过劲,而糖榕森林随意掠过一眼,便有一大堆虫腿与口器交叠爬行,恶心的人胃袋抽动,饭都要吐出来。
后退时,踩中半截树枝,咔嚓一声,在漫天蝉鸣中几乎不可闻。裳熵还是敏锐捕捉到,回头看来,眼眸敛了片日光,微微透明:“你害怕?”
慕千昙果断否认:“没有。”
裳熵道:“你害怕就离远些。”
慕千昙忍无可忍:“说了没有。”
秦河也回头看来,安抚道:“叶姐姐别怕,我们不用进去抓,从外面下手就好了。”
慕千昙:“...”算了,爱怎么想怎么想。
泼天蝉鸣快要将人从中撕碎,久待下去,恐气血不宁。三人原路折返,拉开一段距离,直到声音被密林遮掩的朦胧些,才歇下。
立于树荫中,秦河毫无预兆地开口:“裳熵,我问问你,斑蝉王如何抓捕?”
裳熵刚想坐上横倒的树干,屁股还没碰着,就遇上抽查,赶忙调动脑袋思索答案。
手掌先摩挲着树干缓缓挨上去,片刻后,她回道:“糖笼。”
“对。”秦河轻笑道:“是需要一个比糖榕森林更甜的糖笼来吸引。”
裳熵坐稳了,补充回答:“对对,我还记得,如果条件不够,可以融化白糖放在扎了孔的瓦罐中,再加热散发香气,也能把他们引来,但效果不算特别好,仅是能用。而最好也最方便的法子,是找块蜂巢砍下来,直接拿去勾引,一抓一个准。”
秦河为她鼓掌:“是的,看来你妖物志背的还不错。”
裳熵笑道:“那当然,只要...”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慕千昙一眼,大声道:“只要有人愿意好好教我,我学得可快了!我是我们村里最聪明的!”
耳边还残留着蝉鸣的幻听,慕千昙后靠着树干,两指有一下没一下按着胃部,闻言低低呵笑一声,低头望着卷边落叶。
“我们现下就身处于林中,自然也要就地取材,选择最好的方法,先去找块蜂巢。”秦河拿出地图卷轴,展开来看,目光划了半晌,最终顿在一处。
她抬头指定方向:“从这里走,大约五公里,会有条小溪,先过去吧。”
三人再次穿入林子,行了一阵,果见一条小溪拦住前路。
清澈见底的水流从遍布卵石的河床上涓涓淌过,蜻蜓点过水面又飞远,不少青蛙藏在石块缝隙中,听见有人过来的动静,不再发出声音,黝黑眼睛隔着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