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灯妖”听言,起先兴奋,继而感到怪异,偏转头部,望向了裳熵。他没有发问,但这个动作已经表达了疑惑。

根据他方才的相认,可以看出裳熵应当是此地的常客,而她们俩人明明是同行者,既然想要闲逛,怎么近得不用,偏叫一个陌生人来带路。

裳熵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不会拆台,从兜里摸出一些钱递给灯妖:“我来这只是为了喝酒,不常看景,有些地方也瞧不懂,你来为我...好友讲讲吧,末了依然去灯潮酒楼即可。”

她顿了好一会才补充上一个看似没问题的称呼。

灯妖顿时拖长音哦了声,将钱收了,殷切在前方带路:“您二位跟我来。”

慕千昙跟随他往前走,迈步时没忘记扫身边的高个女人一眼。

先前灯妖把她认出来时,说的是“常去酒楼”,她方才找借口也说喝酒,难不成她这几年真就是喝酒喝过来的?

可慕千昙记得还很清楚,这是个光闻酒味就能醉到满脸通红的主,且每次尝完后都像是加满了油一样亢奋,就这还能“常”去喝,依她现在的实力,还要加上精力充足一条,那得是个什么样子?随便闹一闹,灯城早就不得安生了吧。

“.....你既然常常过来,就没听说过一点灯城的过去吗?曾肆虐过的妖物之类的。”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问起另一件事。

裳熵轻轻摇头:“灯城算得上我遇到过的最为平和安详的地方了。”

喜欢光的地方,本身也很难滋养出黑暗。

前方,灯妖已开始干活带路,讲述起沿边风景,什么桥什么河什么屋子,慕千昙听在耳中,不太有兴致。

灯城本就不算是很大的城镇,没什么特色,唯一还算是有新意的地方在于满城灯笼,能算是一景,现在也没了,任凭那灯妖说得热情似火,听起来也多少显得寡淡。

不过根据他描述可以确定的是,灯城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她们看不见了而已。

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远方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像是一块黑布被掀开,露出下方的星子。

那些星子散布在各处,散播出来的光点颜色不同,还在发出人声。有几个距离近些,飘飘摇摇,逐渐越来越明亮,不断放大,向她们靠近,最后擦肩而过。慕千昙这才看清那不是星星,也是一盏盏形状各异的灯。

和带路的那位“灯妖”一样,这些人灯发光的是头颅部分,脖子以下的大部分身体藏在黑暗里,隐约可见是人身。他们的状态也相似,平常无奇,泰然自若,或行步匆匆不知向哪里赶路,或聚拢在一处谈天说地。几人行于其间,只听声音,仿佛置身于寻常街道上。空气中能闻到一股熟悉的人多时会有的燥热气息。

裳熵压低嗓音:“这里的居民全都变了样,应当是那位灯仙的功劳。”

慕千昙眼中也倒映着那些光点:“它想干什么?”

裳熵道:“要么吃人,要么“吃”人。”

一般不选择直接对人们的肉.体下嘴的妖物,必然是更偏向于精神层面的,而民间的信仰本就容易供奉出一些爱吃梦境或精神的“梦魇”类妖怪,如今看后者会更加符合灯城的现状。

李碧鸢走在最后头,害怕跟丢,紧紧追着前方两人。可脑袋忍不住四处乱转,好奇打量。

比起灯城,她在伏家看到的场面会更加震撼人心,毕竟地盘更大,新鲜更多,作为战场的气氛也更加危险激烈,叫她眼花缭乱,心神震荡,但那会距离太远,她只是旁观,也没什么参与感,而现在不一样。

那个奇奇怪怪长着灯脑袋的家伙,方才就在她两步之外的地方,又是说话又是动作,形象生动,她看得汗毛倒竖,刺激得大脑皮层电流乱窜。这会走在人灯处处飘的黑暗之城里,更是控制不住那想要深究打探的心思,恨不得用手摸摸这方方面面与现世相似又相差巨大的怪异之城。

想像力过于丰富,她不断在脑中构建着黑雾之下真实世界的模样,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落后一段路。